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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2页)

&esp;&esp;吕蒙扫视局势,心里快速推演出战役前后情况:

&esp;&esp;因为某种原因,缭上壁半民半军用的船只驶出了垭口,遭到太史慈埋伏,船只被绊在河中,后被火箭烧毁。从船里逃上岸的越民和少量山贼汇合,却被军队绞动着,一路且战且退,已经退到山壁跟前。

&esp;&esp;“看起来战斗已经快结束了?”刘基问。

&esp;&esp;吕蒙摇头,“不,你看山上。”他这么说,刘基才发现贼寇背后山林上空飞满了鸟群,都在惊惶失措地哑叫。

&esp;&esp;那是有很多人正在活动的征兆。

&esp;&esp;突然,山上爆发出巨大的叫喊声,号角吹响,至少有百千人齐鸣。乱石杂草飞泻而下,跟着冲下来新一批山贼,大部分是赤色帻巾、轻甲、跣足,脸上画着文彩,呼啸着直冲到兵阵当中。原本撤退的群贼也同时反攻,一时就像山洪倾泻,淹没了凝聚的兵阵。

&esp;&esp;刘基不是太懂兵争局势,只觉得那些越民都带着浓稠的恨意,比以前刘繇军和孙军对抗时的憎恨要强烈得多。他们嘶吼着不一样的语言,有些是吴语,有些却是北方口音,一路状若疯狂地劈砍开路,渐渐在吴军的方阵上冲开几个缺口。

&esp;&esp;“后阵,全阵冲锋!”

&esp;&esp;在吕蒙他们侧后方,突然传出军鼓震响,然后便是噼里啪啦电闪般的声音,烈风破处,吴军的轻骑兵呈一字长队,纵向插入战场。这支预备队一直没有动手,就是看准了对方还有增兵,要等敌军全部现身才一举击破。飞骑巨大的冲击力,对寻常步卒来说简直如同梦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一批人亡命于马蹄下。

&esp;&esp;在骑兵队的中间,飞电刹那间,刘基终于看见吴军的指挥官。太史慈戴着一枚兽面兜鍪,头顶白缨飞舞,正猿臂搭弓,一箭穿过整个吴军前阵,直抵贼群当中。

&esp;&esp;吕蒙喊一句“大家也上!”飞速传令开去,几百名部曲大步行军,即将和吴军大部队汇合时,却听到他又断喝一声:“停!右面,列阵!”

&esp;&esp;在他紧急号令之下,部曲连忙转身,刚刚架好阵势,就觉得连地面都在抖动。

&esp;&esp;碰!

&esp;&esp;新的敌军就像战车一般撞了上来。他们是步兵大队,速度不快,但因为有雾气遮掩,出现位置又已经越过了吴军前阵,刘基和大部分人都完全没预料到,唯独吕蒙听出动静。刀锋交错,吕蒙发现他们装备远比其他山越更加精良,进退步伐、三二配合,也远比普通山贼来得娴熟。他转头喝令:“敌军的主力在这里!快去传信!”

&esp;&esp;这次他只带了三百人,那侧翼出现的队伍却是精锐,顷刻之间,河沙岸上已经绽放出一片血花。

&esp;&esp;刘基只穿了简易的两当甲,在兵锋来往间左支右拙,全靠吕蒙护着。他觉得这些新出现的士兵一点也不像印象里的山越。他们脸上没有刺青绘画,嘴上不呼号神鬼,完全是章法有度的正规军模样。但是恨意却比山越更加浓烈,咬牙切齿,仿佛要生啖吴军其肉。

&esp;&esp;这战争激烈程度远超刘基的预测,仿佛已经不是惩治山贼,而是县军间的对垒。他一边翻滚躲避,一边觉得心里坠着个沉甸甸的念头:

&esp;&esp;这些山越兵的战法,怎么有点熟悉?

&esp;&esp;这时候,如果拨开烟尘,从战场上方来看,会发现几个鲜明的色块:一个绿色方阵的吴军和赤帻山越在山垭口战成一团,绿色骑兵画着大弧线在其中穿梭,而在他们侧面另有一支绿色小队伍,几乎被一只漆黑头盔的贼兵主力吞没。这时候,绿色弧线冲出垭口,回身刺向贼兵主力。

&esp;&esp;冲在轻骑兵最前方的,就是太史慈。眼神交错,刘基觉得他有些错愕,一张脸比以前更加瘦削,也多了些疲态。但风驰电掣之间,只一晃眼就过去了。

&esp;&esp;骑兵重重撞进敌阵,却被长矛坚盾牢牢顶住,没能冲开。但敌人也没能成功绊住骑兵队,骑兵带着吕蒙部曲一起后撤,两边军队飞快拉开二十步距离。太史慈喊一声:“下马!”余众勒马飞身,两边虎视眈眈,即将开始下一轮白刃战。

&esp;&esp;就在那猛烈的碰撞即将再次开始时,一句话像鞭子一样抽出:

&esp;&esp;“太史子义,你也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了!”

&esp;&esp;那是山贼军中的宗帅,身材雄壮,朱盔铁甲,正拈弓搭箭直指太史慈。

&esp;&esp;太史慈却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esp;&esp;“你今日所为,是孙家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回答我!”

&esp;&esp;太史慈轻轻看了眼刘基,似乎有所保留,只是说:

&esp;&esp;“多说无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esp;&esp;眨眼间,他也已经拉满长弓,漆弓如月。

&esp;&esp;宗帅注意到太史慈的目光,顺着看去,却突然一惊。“少主?”

&esp;&esp;一句话说出,无论是山越、吴兵还是吕蒙,都将视线投向同一个人——刘基。

&esp;&esp;刘基却早已在惊愕当中了。其实在宗帅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来:

&esp;&esp;那不就是以前刘繇手下军司马,还和太史慈一起吃过酒的龚瑛吗?

&esp;&esp;难怪这些主力军看着熟悉,也不像寻常山越——他们分明就是从前刘繇的部曲。从面相上,他们也有大部分是北方人。

&esp;&esp;吕蒙说:“这可真是巧了,太史将军认识你,对面的山越也认识你。”

&esp;&esp;刘基喃喃问:“吕司马,山越里有扬州牧从前的部曲?”

&esp;&esp;吕蒙抬手一抹脸上的血滴,却说:“这事情有点复杂,你还是去问太史将军吧。”他转过一双亮眼,死死盯着太史慈。

&esp;&esp;突然两声裂帛,两把拉满的弓终于还原,让箭矢破空而出。刘基堵在喉头的声音还没有发出——他以为龚瑛一定会被射杀——却看见太史慈的箭偏了半寸,几乎擦着对方的领甲飞过去了。而另一边,龚瑛的箭几乎是朝天射的,斜斜飞到太史慈兵阵上空再落下,底下士兵们连忙避开,箭矢直插到红壤当中。

&esp;&esp;“我知道你是射不中的——你已经病了。”

&esp;&esp;秋风还未起,龚瑛的声音却透着寒气。他摆出手势,传令兵吹响一只硕大的牛角,声浪漫卷开去,山越兵民立即开始撤退。

&esp;&esp;他又对刘基遥遥递出一句:“少主,孤身一人的时候,到上缭壁来吧!”

&esp;&esp;吴军的骑士正想去追,却被他们的主将拦住。金声响起,两边军阵士兵均放弃了追击,而是保持阵型,徐徐退出战场。在他们两边撤出的空地上,断枪残剑形成了新的丛林,尸体上开始聚集乌鸦,鲜血如溪水般汇入缭河。火烟消散,那些被烧毁的船只已几乎全部沉没,但还能看见船只间卡着、不能流向下游的杂物——鱼叉、破网、箱奁碎片、烧成残片的布衣、被手指盘得发亮的陶碗。

&esp;&esp;如果没经历刚才的一切,刘基会以为那都属于最普通的百姓。

&esp;&esp;作者的话

&esp;&esp;雷克斯

&esp;&esp;作者

&esp;&esp;2023-10-29

&esp;&esp;江西上缭壁宗贼,是在本文资料收集过程中的一个惊喜。《三国志》里不止一次提到他们,势力可观。据研究者分析,以“壁”“堡”等自卫,往往不是本地土著,而是北地南迁的世家豪族。也就是说,这些人发展到几百年后,就成为今日的客家人,他们的防御建筑继续进化,就成了后世的土楼。所以今天,江西仍然有成规模的土楼遗存。另一个例证,则是在当地今日还留有以北方姓氏命名的“家”的聚落名称,如桥下柳家、马岭余家、北岸罗家等等,还有柴坑龚家。笔者祖籍就属于客家人。这些南迁北人会在故事里发挥怎样的作用?请拭目以待。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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