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净法师是明悟收养的俗家弟子,并未剃度出家後,群玉顾不上惊讶,反倒是有些意外,明悟那个老和尚,竟有做好事的时候?
他那道轻飘飘的八字谶语,害得她们一家分离多年。
在很小的时候,明悟法师这个人甚至比宫中的教习嬷嬷还要可怕,她每回做噩梦都会被梦里长得三头六臂,奇形怪状的「明悟」给吓醒。
自她知事起,便被各种宫规管束,常年养在宫中。那样小的年纪,便要学会察言观色,懂得哄人。
母亲心疼她,又因为宫中规矩多,轻易将人接出来不得,她便经常递了牌子入宫求见,也陪着她一住就是好几日。
正因如此,她十分痛恨那个为她批命的臭和尚。
要他多嘴多舌的,现在可是害惨了她。
可了净又偏偏是他的徒弟,一方面群玉对他感激涕零,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明悟对他心存芥蒂。
原本她只是打算在玉佛寺中小住几日,谁知却听说好几个城门口都在抓人,像是在找什麽人。
这定是冲着她来的,谨慎起见,她还是决定在玉佛寺再待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了再离开盛京。
届时武德司那边也能查到承恩候府世子,在回书院的途中,跌落崖间,只能找到一具身形残缺丶面容俱损的尸体。
心中有了打算後,群玉对待了净的态度,也就自然而然的好了起来。
她每日跟着寺中妙觉丶妙慧两个小沙弥,做些洒扫装香丶换筹点灯的活计。
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破了难得的宁静。
那天白日里因为讲俗讲,耽搁了僧人做晚课,苦雨不停,好些人都被这场雨困在经堂里。
瞧见妙觉丶妙慧都披着蓑衣,撑着油纸伞去接自己相熟的师兄後,群玉犹豫好久,到底是取了他禅房里的伞,步入这场急雨中。
群玉从雨中迤逦行来,了净望向她的目光带着探究,他接过油纸伞後,见她发怔无措地站在一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雨太大了,你靠过来些。」
群玉瞥见他的肩头被雨沾湿,撑伞的那只手连着衣袖也都湿了个彻底,修长如玉的手,青筋微隆,大手握着伞柄向她这边倾斜。
近,实在是离得太近了些,近到群玉能够嗅到他身上浓郁的檀香,掺杂着雨水浇灌後草木里的土腥味,熏得周遭都叫这清新舒适的气息填满。
回到小院後,群玉拿了巾子拧头发,谁知没多久,门就被人敲响了。
原来是了净煮了姜汤,说是方才淋了雨,务必趁热喝一碗,才不会得风寒。
只是这会子群玉衣衫褪尽,是准备擦完身就寝歇下的,因着要见人,了净又在门外等着,她只好急急忙忙裹好束胸,披上湿衣,出现在他面前。
在对视的那一瞬间,群玉发现他目光一顿,下一秒便透着冰冷审视。
群玉接过那碗姜汤後,正欲向他道谢,便见他旋即转身,几乎就是仓惶出逃。
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麽,难不成是因为衣衫不整出现在他面前?
大抵是因着那日夜里淋了雨沾染上寒气,之後的几日群玉都有些头昏脑涨,神色恹恹。
她的月事一向不准,但是没想到居然因着着凉的缘故,提前了那麽久。
身子实在是难受,她那几日连饭堂都没怎麽去,并非是她不愿去,而是实在是太难受了,这座小院离饭堂又远,等她慢吞吞地走过去,只怕也就剩下残羹冷粥。
群玉突然消失,没有和妙觉妙慧一起做洒扫,二人很不习惯,又想着她是不是生病了,担心过後他们居然问到了了净这里。
了净居然也答应了这俩人的要求去看她。他拎着食盒,妙觉妙慧跟在身後,虎头虎脑的,却又因为了净师兄始终都是面无表情,他们也不敢缠着她多说话。
待群玉站在廊下送走二人,正要回自己厢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