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快开始了,你先去吧。”江潜对段竹翕说道,随即牵起言栀的手踏上小径,回到了松溪雅席间。
松溪雅席,只有二人休憩在此,言栀盘腿坐在蒲团上,江潜手中缠绕着他的发带,另一只手正为他梳着发。
“得亏没戴那支簪子,要是正打起来了,恐怕又得坏一回,如今没了许先生还叫何人修呢?”言栀摸着手上一道细长的伤口,喃喃道。
“正昼披发,像什麽样子?”江潜笑道,指尖的发丝还沾着言栀的温度,令他格外眷恋。
言栀仰面迎着光,光懒洋洋地洒在他的脸庞,就连他的语气也如同梦呓一般:“这不是只有你我二人嘛”
江潜正想笑话他,眼神落下之处却见他捂着手上伤口,不由揪心起来,“怎麽受伤了?他们伤着你了?”
言栀本想牵过他的手安慰,却不想先被江潜牵了去,他的手被江潜捧着,温柔地就好像自己也是他捧在手心的无上珍宝。
“不是他们,是我之前走的太快,被松枝划伤的。”言栀像是在说一件极其羞愧难当的事,不禁垂下了头,嗫嚅说着。
江潜忍俊不禁,虽说是笑着,但又极轻柔地抚摸着周围红肿,“傻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不是让他们伤的你,你说可不可笑?”
“才不可笑,以前学武时伤的多了去了,这点伤算不了什麽。”言栀沖他咧嘴一笑,而在笑的间隙中,江潜早已抽出为言栀準备的帕子在他的手背上包扎起来。
从前练武伤着,学舞崴着,弹阮磨红了手,那些夜晚都是江潜为自己细细包扎,检查伤口,从前身为蟾宫使,这是他的分内事,后来成了他的爱人,也是他的分内事。
“现如今倒是嘴硬,以后有的你痛的。”江潜笑着望他,早已无暇顾及远处的论道了,而言栀偏过身子,将头靠上了他的膝盖。
言栀被光线迷了眼,眯着眼瞧不清远处的场面,“方才恭叔霖与我说,那书生便是他钓来送给我的鱼,但我总觉得并非这般。”
江潜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语气依旧柔和:“这次有心来此,本就是想为你寻一个可用之人,他为你选了,倒也不是坏事。”
言栀仰面望他:“他可信吗?”
“非敌非友,这关系在裕都中便是最可信的了。”江潜温言道,“他与严御史都为前朝旧人,遇事不好决断,做事束手束脚,有着避世的心却被迫重入朝堂。”
言栀道:“原来如此,他说为我钓鱼,我却总觉得自己才是被他钓的那只鱼,看来就是这样了。”
江潜抚摸着他的发,道:“各取所需,或许久在岸边垂钓才使人看不清方向,身为池中鱼方知漩涡何处,你我如今像是那无头苍蝇,瞧见了千千万万的端倪不妥,只看见了,却难寻其中联系,为此,当一次池中鱼倒也无妨。”
言栀一时无言,江潜垂首与他对视着。
“怕麽?”
言栀笑道:“有你给我作保,怕什麽?”
“好,那你就大胆去寻自己要的真相,不必回头。”
言栀眨着眼:“你倒是有趣,我刚来时兴致勃勃,你想着法子阻拦我,现如今我左右不过懒散了几日,你却叫我不必回头。”
江潜望了望天边鸿迹,道:“你刚来时我不愿你抛头露面,现在我想通了。”
“想通什麽了?何时想通的?”言栀好奇问。
沉吟片刻后,江潜说道:“那日林侍郎死在相府门前,我从御书房出来时想通的,祸事一味靠躲是躲不去的,而我想和你并肩作战。”
刺杀
言栀愣愣擡头,全然一副懵懂模样:“并肩作战,作什麽战?”
江潜眯起眼:“怎麽?”他试探着言栀的想法,不知他此时的心思究竟怎般,风从他的发丝间横沖直撞,撞红了他的双耳。
“你单打独斗了这麽些年,还怕什麽前路晦暗,徒生困境?不过是如今想我在你身旁罢了,你从一开始就想,而不是御书房。”言栀说道。
被看破了心思,江潜有些语无伦次,他轻咳一声以作掩饰,问道:“你不愿意?”
“愿意,”言栀看着前方的热闹,“当然愿意。”
江潜见他心不在此,恹恹地靠在他一旁,轻轻应了一声便再无话了。
日光微明,他俩坐在静谧处看着远方,言栀睨着人群,伤着的手被江潜勾着,缱绻之余还有些想要打盹的意思,却不想头向后一滑,慌忙又来了精神,回头瞧着江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怎怎麽了?”言栀看着他好似怨妇一般的眼神,心中发毛。
“已然挑定了段竹翕,还有什麽可看的?若是困了,早早回府中休息,你有午睡的习惯,强挨着如何舒服?”江潜道。
“原来是你待腻烦了,可若是曾经,这样的场合你是倍加留意的。”
江潜听后微微一笑,温言道:“你看出什麽来了?”
言栀扬眉问:“什麽?”
江潜笑道:“我还以为言公子看得如此仔细,定然是瞧出些什麽来了,你看这一片书生论道,伯歌季舞的盛景,恐怕变数也就离得不远了。”
并没看出什麽异样的言栀,他看着江潜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困惑,只听江潜说道:“藏匿于人间的暗潮汹涌,我们若是不早些离去,恐怕会牵扯其中。”
说着,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爱人,笑道:“但你若是好奇,牵扯其中倒也无妨。”
“不。”言栀艰难挪动着已然酸麻的腿,缓缓站了起来,“若真有变数,有没有将你我算计其中,那是他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