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看?为什么,你不是……”刘彻紧跟着出来,惊讶的问。
白绢叹息般的坠落,火舌一燎,便全数燃起来。将字烧成灰烬。
金乌撒落最后一丝余烬,将外堂墙壁的暗红转作清冷。
我觉得憋闷,一挥袖子,绕过烛台,快步走向出口。才动了两步,听刘彻叫道:“阿越!”
衣摆被人抓住,前进不得。
刘彻一下子从身后抱住我,他的衣上带着淡淡的幽香,他的力气很轻,却坚定。
身体瞬间紧绷。转而意识到不是别人。
“不要离开!不许离开!”他像小孩子一样别扭的说。
隔着薄薄的深衣,他的心跳迷茫而惶恐,让我也跟着莫名的酸楚起来。
有一种令人怀念的、奇异的感觉,就像走廊上攀爬的曲折藤蔓,在我心湖中重新恣意的滋长。
我和他从小睡一张床,离得多近都有过,可今天,却仿佛完全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
他将下巴压进我的肩膀,两人的脸颊与耳畔隔着发丝,若有若无的贴在一起,交错着温热的呼吸。
双脚沉重的迈不开步。
我捏紧拳头,心乱如麻。没有转身,也没有离开。
封王
时光飞逝。
我似乎昨天才感叹刘寄和刘乘开始入学启蒙,记忆里圆圆软软的小刘舜,就长到了封王的年龄。
作为太子,仪式那天,我自然必须到场。
刘舜的封地在常山。
刘舜与我都是王皇后之子,未满八岁。巴掌大的瓜子脸,粉嫩的像桃花瓣,眉色淡淡的,双眸柔和,眼角微微上挑,看起来聪慧可爱。
他头上系着冠冕,耳边两缕垂髫。穿一身庄重华贵的王服,生疏稚嫩而又毕恭毕敬的接过封策和王印,然后转身交给侍立的宦者。
趁间隙,向立于景帝身侧的我眉眼弯弯的一笑。
我也提起唇角。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似乎天生就喜欢亲近我。
待仪式结束,观礼的大臣收回视线,各自围成小圈子,与同僚闲谈起来。
刘舜立即连最后一点庄重矜持的小样子也不维持了,他迈步使劲跨上青龙纹石阶,甜甜的叫着:“太子哥哥……”
我笑了笑,习惯的摊开手等他扑过来。
皇族子弟自幼长在未央宫,不论是前殿还是后宫,与他们而言都是自己家的一部分,不需半分畏惧与拘泥。
刘舜相貌粉妆玉琢,性子又柔顺聪慧,深得窦太后,景帝和王皇后的喜爱,因此阶下的大臣们都识时务的装作没看到他的失礼。
刚上完石阶,他身形一晃,被凸起的龙纹绊了一跤,这下子实打实的扑了过来。
“小心!”我赶紧前进几步阻止他落地,让温软的身子跌进怀里。
“太子哥哥。”他在我前襟蹭了蹭。抬起小脸蛋,鼻尖红红的,润泽通透的双眸盈起薄薄的水雾,表情却异常开心。
这一幕让景帝笑着摇了摇头,他招呼一个宦者附耳说了几句。宦者过来传话道:“太子殿下,皇上说今日没什么事了,让您送常山王殿下回椒房殿。”
我便携这个新任的常山王一起向景帝行礼告退。
现在是九月,接近正午,殿外的天空一碧万顷。几丝浮云横跨未央宫,拖曳在天际,飘逸如白孔雀的尾翎。
本来准备带刘舜乘辇车,他揪着我的衣服撒娇,一定要和我走回去。
我有些怀疑的打量他。即使有层层的王服裹着,他的身子仍细弱的像会在风中飘起来。两条小短腿奋力迈步,然而才下完十五丈高的石阶,胸膛便呼哧呼哧的起伏。
怎么看不觉得他能走完这两里多路。
我叫辇车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以防他走不动了,使小性子非让我背。
果然,路程走了一半,连石渠桥都还在前面几步,刘舜就拽着我的衣裾蹲到了地上。他微微喘气,累的话都说不连续:“阿越……哥哥,舜儿想……休息一下。”
“进辇车吧,哥哥陪你坐回去。”我边走边思索着太子宫的事,忘了控制速度,没想到就把他累成这样。
犹记得我和刘彻三人在雪地跋涉上百里的那年,仅仅比他现在大半岁而已。刘舜真是给王皇后和景帝娇惯坏了,柔弱的不成样子,阿娇怕都比他强健些。
刘舜倔强的摇头,自己慢慢站起来,粉红的脸颊出了层薄汗,有些发白:“舜儿还有力气。舜儿就是想和哥哥一起走。好不好嘛。”他可怜兮兮的说。
我哑然失笑,俯身揉揉他的脸:“好好好,这么乖巧的阿舜的要求,我这个哥哥哪里忍心拒绝。哥哥刚才走的太快了,现在陪你慢慢走。”
其实若放在三四年前,我是绝对忍心拒绝他的。
那时候我除了个人的好恶,其余一概不在意。由着性子亲近喜欢的人,漠视进不了我的视界的人。
像刘舜这样的兄弟我有十几个,就算他爱接近我,就算景帝、王皇后和窦太后都喜欢他,我也没有对他投入过半分注意。
现在的这种改变,大概多亏了魏蒙。我本身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好不好,但窦太后是相当喜闻乐见的。她见我最近与众多兄弟和刘氏宗族的人都处得来,常常开心的让我上榻与她同坐,说太子长大了。
我牵起刘舜猫爪般的小手。
刘舜稍稍吓了一跳,脸噌的红了,他扭着身子用力把手往回抽,不过力气像猫儿一样小。刘舜在我疑惑的目光中害羞的说:“哥哥,我……我手心有汗。”
他把手往两边衣服上使劲擦了擦,然后犹豫的,小心的伸过来,眸中带着小小的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