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孩子。
库洛洛靠在沙发上,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微笑。他眼前浮现出孩子们在垃圾山中追逐打闹的幻影。一个瘦弱的男孩穿着破旧的鞋子奔跑,被一个粉发女孩扔下的香蕉皮绊倒,摔倒在地。其他孩子嘲笑着围拢过来。朋友们拉扯他黑发,他咯咯笑着反抗。
在一旁的希拉紧紧抱着怀里的书,耐心地等待他站起来。曾经,她总是这样等他,直到他不再绊倒;直到他朝着反方向走去;直到彼此越走越远。
希拉虽然腿脚不便,但这并不是她总默默陪在他身边、等他的原因,就像明明行走困难,她却也毅然决然离开了他们。库洛洛好奇如今她在哪里,没有了流星街孩子们的陪伴,她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到了哪里?
昔日挚友,一个死去,另一个离去。
他有多少年没有想起她们了?
幻影们的基地内,无数未售出的价值连城的宝物和珍品随意散落着,像垃圾一样堆积着。
库洛洛拾起咖啡桌上的一只书签,这是达利的一副原画裁剪制成的,相比屋内其他的物品,这书签价格并不算昂贵。可是很多年前,那时,每件物品的价值都是由一群成长在贫民窟的孩子们决定的。
那时物品之所以有价值,只是因为它们好玩、好吃,或者合了孩子们莫名的眼缘,仅此而已。
在被遗弃的那座城市中,所有东西都有可能成为一个人的珍宝。
他的思绪飘回那个雷雨交加的森林,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男孩的身影,紧紧抱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库洛洛倍感兴趣地看着那时候小小的自己。雨水和泪水顺着男孩惨白的面颊流淌,他凝视着被塞进了塑料袋中的挚友,曾经神采奕奕的灰眼变得空洞,沉入无尽黑暗的深渊。
库洛洛仍然记得那个塑料袋包在怀中的重量,但记不起哭泣的感觉。哭泣通常是无能为力的宣泄。
“团长,他们都会没事的吧?”
库洛洛眨眨眼,从奇怪的回忆中退了出来。他摸了摸她松软的头发。“恩。”
乌奇奇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搅乱了心绪,呆呆看着他。
他好像并未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只是收回手,指着她身上血迹斑斑的卫衣说:“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侠客这边还需要一段时间。”
她还是有些发愣。“呃,不、不用了。我想等他。”
他把腿交迭坐在沙发上,向后一靠。“好吧。那我们一起等。”
‘一起’这个词总能让她脸上浮现笑容。它意味着陪伴,意味着不再是孤单一人。开始变得没那么担心侠客了,乌奇奇问:“那些钉子会修好他身上的洞吗?不会反而扎出更多的洞吗?”
“很有趣吧?”他左手轻点描述技能的书页。
乌奇奇视线落在他右手捧着的书上,注意力被一位女性的照片所吸引。照片中的女人裹着蓝色头巾,面色泛着一丝蜡黄。她嘴唇紧抿,眼神空洞。
“她是谁?看起来很悲伤、痛苦的样子。眉头上的皱纹像是刀刻出来的。”
库洛洛此刻才看向她所说的人,有些迟疑地答:“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照片的事情。”
“是吗?可能因为我喜欢各种各样的故事吧。每张照片都像是某个故事中的一瞬。”
“没错,定格的瞬间能捕捉许多信息。那你想听听这个故事吗?”
“好啊好啊!”她凑得更近了一些。
他眼睛微微眯起,顺着照片所触发的记忆,回想起那次相遇。
“在某个宗教治国的地方,女性被教导要服从男人,并将她们的身体奉献给男人和上帝。”他解释了一些新的词汇和概念,而乌奇奇则专注地听着,时而点头,嗯嗯,她曾接触过许多围绕小精灵而形成的宗教。
他轻描淡写叙述着:“有一个女人却无法喜欢男人,她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她感到极度痛苦,因为这意味着她背叛了自己多年的信仰和教育。她的爱人也同样矛盾,最终选择了自杀。这个宗教的另一条规定是不得自杀,唯有神才有权决定生死。于是失去爱人,这个女人开始自残。
“有潜能的女性会被教授念能力来取悦男人。但念是一个人欲望的积累,她的技能变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铁处女】。自残完之后,她召唤出铁处女,锋利的钉子会刺入她的身体,折磨她,但同时却治愈她,好保证她不会通过自杀而违背教义。她在几种自残的方法之间来回切换。她说这是神的意志和惩罚。”他轻轻敲着大腿,思索着。“我觉得这是个悖论。明明是这位虔诚的女子在扮演神,惩罚自己。更讽刺的是,那个国家许多女人都会在背地里与其他女子发生关系,而邻国甚至公开允许同性婚姻。”
库洛洛侧着头看她。“你说好不好笑。”
她闭上眼睛。
他轻拭她眼角的泪水。“为什么要为陌生的人哭泣?”
她吸吸鼻涕。“不可以吗?因为很难过啊。她这么痛苦,挣扎到遍体鳞伤,大概是因为信仰和爱情对她来说都非常重要,却又指向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