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么简单,怎么?见到朕来不高兴?”
钮祜禄氏其实并不是为了惺惺作态才作此打扮的。听到皇上的询问,她既没有立马喜笑颜开表忠心,也没有哭哭啼啼诉艰难。
而是恭敬地跪下三叩首,郑重道:“奴才得见圣驾,心中喜悦又惶恐。之所以简衣素饰,并非故意不敬,实则乃为向皇上请罪。”
玄烨一愣,旋即抿了口茶随意道:“哦?不知你何罪之有?”
钮祜禄氏并不畏惧玄烨的冷淡和威仪,如实答道:“奴才家世蒙皇恩,得享勋爵,然昔年家父……辜负圣恩,钮祜禄一族未能一心为主,忠心有瑕。奴才忝为宫嫔,以往却碍于孝道,既未曾规劝家父,又未能对家族严加约束教导,实在有违妾妃之德。今日终于有幸得见圣驾,特向皇上请罪。”
钮祜禄氏再一叩首,继续道:“前日蒙皇上和太皇太后恩诏,奴才得以忝居妃位,可奴才不过一罪臣之女,安配高居华屋,着锦戴玉?如此厚恩,奴才愧不敢受,是以愿仍居后殿持斋茹素,以赎己身和家族罪孽。”
钮祜禄氏言罢伏首在地,再未起身。
玄烨静静听完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一手轻轻摸索着杯壁,不知在想什么,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钮祜禄氏绷紧了心弦,忐忑不安地等着。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听到上头的皇上轻轻叹了一声:“你先起来吧。”
钮祜禄氏紧绷的
心神瞬间一松,心里沉甸甸的巨石也稍稍往下落了点儿。
她站起身,与玄烨却相对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玄烨倒没什么,钮祜禄氏却渐渐被玄烨盯得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这是钮祜禄氏第一次和皇上相处,之前在钮祜禄氏的设想里只有请罪的情形,对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却并无太多准备,因此眼见气氛一僵住,人就有些紧张。
玄烨见钮祜禄氏这一紧张,反倒显出了几分女儿家的羞涩拘谨,比刚才一板一眼、冷冷淡淡的样子讨喜多了。
想起皇玛嬷的话,再看看眼前钮祜禄氏清瘦的身形,玄烨到底是主动放缓了态度。
“先不提这些了,朕瞧着你身子这么弱,找太医瞧过了吗?可有大碍?”
钮祜禄氏一愣,摇摇头:“并无大碍,太医道只需精心调养些时日即可。”
玄烨:“嗯,那就好好调理,要是缺什么就让御用监和御药房送来,实在没有的,可着人去乾清宫取。”
钮祜禄氏:“是,谢皇上。”
两人干巴巴聊过几句,就又无话可说了。
玄烨见钮祜禄氏忐忑又不自在,想了想,两人这么僵着也确实不是个事儿。
皇玛嬷说得对,若以后真要立钮祜禄氏为继后,那如果不把两人这心结彻底解开,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何况,当年她不过七岁,那些事也怪不到她头上。
如今看来这钮祜禄氏人还算识大体,不是个得势忘形之人,倒也不
是不能期待。
既然钮祜禄氏今日主动递过来台阶,那自己便顺势揭过吧。
如此,让她彻底宽下心来,对两人、对大局都好。
玄烨斟酌道:“从前的事……牵涉太多,但那都是朝堂之事,与你无干,朕并不怪你。如今既然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朕知道,这些年你在宫里受委屈了,以后再不会了。往后,咱们日子还长着呢。”
短短几句不清不楚的话,钮祜禄氏却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泛起一阵酸,眼眶一红,泪水就滑了下来。
她连忙掏出帕子拭泪:“皇上恕罪,奴才失态了。”
钮祜禄氏这一落泪,通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倒是一散,人看着比刚才柔和多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因此缓和不少。
玄烨见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添几分楚楚可怜之姿,心下也软和了些:“这有什么?论起来,你与朕还是中表之亲①,在朕面前大可不必如此拘束,‘奴才’二字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钮祜禄氏心里安慰不少:“是。”
玄烨想起太皇太后的嘱咐,又道:“宫中暑热,不利休养。正好过几天朕要去南苑住上些时日,你也一起去吧。那里天长水阔,好好养上几个月,许是能好些。”
钮祜禄氏有些意外,没想到皇上这般体贴:“是,谢皇上。”
玄烨:“你的仪仗估摸着内务府一时半会儿也备不齐,让你继续用着格格的又不像话。太皇太后
体恤,特许你到时候随慈宁宫仪仗走。”
钮祜禄氏谢过恩,两人便又无话可说了。
玄烨看了看时辰,不早了。按理说来都来了,安置在咸福宫也没什么。
可一来钮祜禄氏的身子尚需调养,二来,两人之间毕竟曾有十年的隔阂,想要完全释怀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玄烨见钮祜禄氏还有些不自在,也不愿勉强。
玄烨起身:“天也不早了,你身子不好,早些安置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钮钴禄氏心里松了一口气:“是,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