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昌惠帝一身明黄龙袍,漫不经心的翻阅奏折,听着张侍郎跪在地上痛诉裴凌的恶行。
“皇上,那裴凌着实欺人太甚!且不说将我儿门牙打落了两颗,还当街扒了他的裤子,最后竟……竟……”张侍郎一张老脸憋的通红,又羞又愤:“竟还逼迫我儿向他叫爹!”
张侍郎叩首跪拜:“求皇上惩治那裴凌,还犬子一个公道啊!”
昌惠帝听得心烦,与立在下首的朱蓬源沉声道:“朱相,你瞧见没,这一个燕召,一个青时,通通不让朕省心!昨日吴御史才来向朕告状,称青时那小子醉酒将他的女儿当成妓子调戏,今日张侍郎就来状告燕召当街殴打其子,朕这里何时成了京兆尹了?还要给你们断案不成!”
昌惠帝将奏折重重一放,脸色阴沉。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张侍郎见昌惠帝面色不悦,又说出这幺一番重话,当即就明白此事怕是又要吃哑巴亏了。
如今宁朝文重武轻,武英侯府是为数不多的武将世家,眼下战事频发,皇上需得多方倚仗,事事总会偏袒几分。
可近来工部也将差事做得极好,得了昌惠帝的赞赏,张侍郎还以为皇上会给他几分薄面。
早知如此,就不该听自家那无知妇人哭闹怂恿,冲动进宫,平白讨了皇上心烦!
张侍郎于心中懊悔。
被昌惠帝点到名的朱蓬源忙打圆场:“皇上息怒!想来是近来工部忙碌,张大人忙糊涂了,他也是爱子心切,还望皇上勿要怪责。”
朱蓬源纵横官场多年,处事圆滑,如今二皇子与三皇子又都在争相拉拢工部,他便想借着这大好机会,卖张侍郎一个人情。
“皇上,依老臣所见,此事也不过是小辈间的玩闹罢了,倒不宜弄得人尽皆知。”话锋一转,朱蓬源又叹道:“不过这裴家公子也的确是伤了人,臣以为,不如就让裴家公子亲自去给张家公子登门道个歉,取得张公子的原谅便算了。”
这番话说得面面俱到,既给了皇帝台阶,又令张侍郎心里舒坦。且他不过是建议裴凌去给张朝道个歉而已,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这盛京谁人不知裴小霸王的脾气?让他去道歉?那比登天还难!
只要裴凌拒不低头,张侍郎便会愈发恼恨武英侯府。
张侍郎摸清了昌惠帝的想法,心里就算再不忿,也得暂且将憋屈咽回肚里,他顺着朱蓬源的话道:“是是,都是老臣一时糊涂,万不该因此等小事惊扰圣上!还望皇上赎罪!”
昌惠帝没说话,反而转头看向一语不发的言琛:“之恒,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言琛是来向昌惠帝奏禀容阳暴乱与疫症之事的,结果就遇着张侍郎闹这幺一出。
他刚回盛京不久,对裴凌与张朝都不甚了解,更无心掺和其中,但皇上问了,约莫也是想探探他们言府更倾向于哪一边。
想了想,言琛道:“臣以为,如今只是张大人的片面之词,具体缘由还需再调查一翻,若当真是裴家公子以权谋私去打人,再按律处罚也不迟。”
倒是公平公正,不偏袒任何一方,昌惠帝尚算满意。
他有意让言国公府帮着老二,若言琛真替老三的人说了话,他反倒觉得难办了。
“行了,那便容后再议吧。”昌惠帝一挥手,便是不想再谈论此事。
张侍郎离开后,昌惠帝并未在董城玩忽职守一事上表态,反而提及了言琛与朱妙琳的婚事。
“之恒,你这些年守在西川也是辛苦,这次回来就在盛京多留些时日罢,早日与妙琳完婚,届时你带着新妇一同回西川,身旁也算有个体己说话的人了。”
一旁的朱蓬源早已乐得合不拢嘴,连连赞同。
言琛微一皱眉,却是拒绝了:“臣谢过皇上好意,只不过,西川如今仍不太平,微臣随时都要远赴疆场,大丈夫当以国为重,成婚之事……臣以为不急于一时。”
昌惠帝与朱蓬源皆是一愣。
虽然言琛此话说得大义凛然,可言下之意竟是对成婚之事有了抗拒?不然何以之前无异议,如今反倒想要推遅?
言琛与朱妙林的婚事乃是昌惠帝亲赐,天子之言,断无推翻的可能,昌惠帝自然没有同意,只命言琛不必时时绷紧,成婚也是当务之急,选个黄道吉日早日完婚。
朱蓬源松了一口气。
从御书房出来后,言琛沉着脸走向侯在宫外的马车,意外地见着两日前他派去跟着言清漓的一名亲随。
那日言清漓拒绝了他派人帮忙寻亲的好意,但他之后仍然暗中派了人跟着,想她一介女子初到盛京,人生地不熟,若真遇到什幺麻烦事,也可帮着解决。
看到这名亲随,言琛的第一反应便是言清漓出了什幺事。
果然,那人焦急地来报:“小公爷,顾姑娘认亲去了!”
言琛心头一松,冷斥那人:“认亲有何大惊小怪。”
而后似又想到什幺,迟疑着问:“她……是何人家的女儿?”
那亲随觑了言琛一眼,吞吞吐吐道:“您、您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