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仪这才想起来,离开普贤寺的时候,妙善提起过,这人是来庙里寻寿安公主的替修的,警觉起来。
不过,现在她被他绑着,就算不愿意,也没什幺违拗他的筹码。
她抽抽鼻子,没有马鬃拂面,想再哭有点难。一转念,先到酒肆门口去也好,那里人多热闹,遂缄口不言,乖乖与他两人一骑。
赵衍以为她没有异议,夹起马肚子,不一会儿便停在酒肆门口的灯笼柱下,春夜褪去寒意,微风拂来晚香,熏人欲醉。
火光透过灯笼上的红纸,将面纱染上绯色,面纱裹出个秀气的轮廓,她一张小脸怕是还没有他的巴掌大,此刻鸦羽低垂,不知是不是羞赧了。
赵衍的手出了一层汗,搭在自己膝头,踟蹰片刻,终于擡手捻起她面纱的一角,刚要往下轻拉,见她转过头去:“公子……我遮着脸是有苦衷的。”
赵衍手指一顿:“什幺苦衷?”
当朝民风开放,没有闺阁女儿不得露面的旧俗。
“我……误食了东西,发了疹子,脸上长了红斑……自己都不敢看。”
赵衍闻言讪讪收回手,他虽想一睹芳容,却没有非看不可的因由,恰逢人家破相的时候,不好勉强:“你是寿安公主的替修,你可曾见过公主本人?”
妙仪仍旧拿侧脸对着他:“公子为什幺想知道寿安公主的事?”
赵衍原先觉着只要合了眼缘心意,娶个公主也没什幺不好,日后守着公主一个怕也是不难。
不知为何,现下他不愿提及自己和寿安公主的婚事,过了半晌才道:“我……有个友人,也许要尚公主……”
“可是那个和你一起来庙里的人?”?妙仪细细回想,今日和这人一起的还有个青衣男子。
妙仪听他轻轻嗯了一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那个人就是赵衍,依稀记得他身量不高,有些富态,可惜今日没有留意他的长相,也没机会留意他的谈吐。
不过这个人既然有心来打探,她便漏些消息给他,也是一样的:“你想问什幺?”
“我听说替修都要找个容貌相似的,你师姐长得像不像公主?”
“像。”
“很像?”
“很像。”
“那……你长得像不像她?”
“不像。”
赵衍不解:“你不像她,为什幺又能当她的替修?”
妙仪被问住了,模模糊糊道:“我小时候像她,长大了便不像了,也因此可以还俗回家了。”
赵衍颔首,大概是快还俗了,家里才会张罗婚事的
“公主……她脾气好不好?”
妙仪动动手:“你帮我解开一只手,我便告诉你。”
赵衍依言给她解开一只手,留下她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绑在一处。
妙仪拉起一小截箭袖,露出手臂上淡淡的红斑和几道乌紫的伤痕,被雪白的皮肉衬着,更显得触目惊心。
赵衍自小也没少挨戒尺,一看便知道那乌紫的伤痕怎幺来的,问道:“是公主罚的你?”
妙仪点点头,赵衍还想细问因由,听见远远地传来马蹄声,见有几十骑人马往这边过来,擒着火把,快马加鞭,个个身形魁梧,穿着常服,却不像等闲人家的家丁,尤其是那些马匹,倒像是战马。
这些人这幺晚了上山干什幺?
他正纳闷,觉出手腕一紧,被人紧紧握住了:“这里太亮了,我们避一避吧。”
隔着衣服,也能觉出她双手冰凉,赵衍狐疑道:“他们是找来你的?你到底是什幺人?”?她不过一个小小替修,从庙里出来不过个把时辰,不可能引来这幺大的阵仗。
“我们快走吧……”?三言两语间,妙仪也编不出什幺万无一失的理由:“我不能被抓住。”
她正求着,见来人越来越近,隐约像是殿前都指挥使,这人识得她,待他们真走近了,盘查起来,便更难脱身。
赵衍定在原地不动。
妙仪急了,擡起两人绑在一起的手:“你若不走,他们来了,我便说是你将我抓出来的……”
“你……”?赵衍被她将了一军,不知如何是好。
“不信,便赌赌看师姐是帮你还是帮我,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这个小混蛋,装乖讨饶时楚楚可怜,一不如意便龇牙咧嘴,赵衍恨得牙痒,冷笑一声:“这幺说来,我与其被你诬陷个强抢尼姑的罪名,不如先坐实了才好。”
他说完策马折返,往山上去了。
妙仪心中一惊,她不过想激他躲一躲,没想到真惹恼了他,手上挣不开,腰也被他牢牢扣着:“你干什幺,放我下来,要去哪里?”
乌骓驰骋起来,风在耳边呼啸。
赵衍贴着她的脸道:“这儿夜里有豺狼,再不老实,就把你这小坏狐狸丢去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