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来时是凌晨七点,窗外鱼肚翻白,日出正从东边渐渐升起。
橙黄色的光线逐渐将这冷硬灰霾的钢铁丛林重新点亮,也把这个非黑即白的家染上一点点世俗人气。
甘霖光洁的额角因为凌晨的噩梦有些冷汗。
醒来时他盯着窗外的夹缝阳光有些恍惚,好像又被拖回了十年前高烧不退的那个夜晚,该回忆的,不该回忆的人脸都从股头缝里冒出来,争先恐后地在他的视线里争取一线被缅怀的希望。
可又在他睁开双眼是重新化为虚无的鬼火。
一吹就散。
人死如灯灭,只有活人需要被人记挂沉湎,这才是真理。
身侧的手机还在不依不饶的发出震动的提醒,他随手点开,看到不少言语大胆的短信索要他的微信联系方式。
那人叫他老板哥哥,无需质疑,来信人自然是凌晨邂逅过的驺虞。
他是老甘家三代独子,从来也没做过谁的哥哥,所以反手把她的号码拖进屏蔽箱。
可顺手翻了翻收件箱,那之后李湛的短信和未接也不少。
一开始他愤怒地指责甘霖无耻地勾引自己的金主,极近污言秽语之能事。
可是发泄了几十条,时间约逼近天亮。他的口气又重新软下来,又开始奋力娓娓道来,重新转移战略,向甘霖描述:驺虞是个什幺样的一个烂婊子。
拍三级片不够,她还把骚浪贱充分运用进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光是他这种牛郎,她就包过几十个。人尽可夫,下面的逼估计都被日黑了,更没有任何贞洁可言。
但这让甘霖心里头恶心的话说了没几条。
最后一条李湛再度重新兜回了卑微,像条被人看穿心事的狗。
他说:“甘霖哥,求求你了,别和她在一起行吗?算我求你了,我还喜欢她。我觉得我还有机会,求你们给我个机会。”
甘霖面色如常地垂眸,把这些短信一一读完,才给他随便回复了一句:“我不会跟她在一起。”
一句话堵住他造口业的嘴,才又把手机落锁重新扔回了沙发。
这话不是作假,因为他从懂了男女之分起,从来也没期盼过自己真的会和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
现今这两人的爱恨纠葛不挂他的心,他反而觉得李湛有必要保重下自己才好。
因为自打第一次见他,他就看出来:这人虽然年轻有力,但额窄眉杂,看着孔武,但是个终其一生颠沛流离的苦相。
世人皆苦,但又多喜好话空话和大话,所以这种告诫他轻易不会逢人就讲。
几小时前和驺虞说的那些,也只是缺乏睡眠由来的不妥。
非常小概率的一件事。
起身撑起膝盖,甘霖走到冰箱旁从里面拿出一瓶纯净水。
拧开蓝色的瓶盖,仰头喉结攒动,往嘴里灌了几口水压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他踏入浴室仔细的冲掉身上的冷意。
换了一身干净宽松的黑色衣服,才肯凝心静气走回卧室,打开衣柜。
内里就如驺虞昨晚设想的那样,摆放着一只黑胡桃的雕花佛龛。
有主之位供奉的不是各路常见鬼神佛尊,而是他们家历史历代侍奉的甘姓老祖。
面前香炉已空,甘霖便轻车熟路地执香重新点燃,举香齐眉,眸光签呈,深深默拜后重新将三炷香插入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