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存却好像看不见她脸上的警惕和恐惧,只是含着恨意,自顾自地说:“……因为你把我害的太惨了,荣盛没了,我爸也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秦招招后退半步,面色冷的像冰:“因为我?我害你什么了,明明是你们家人咎由自取。”
背刺秦家是荣盛自己选的,被查出以前的违法事实是理所当然,公司没落破产清算是他们没本事,她害他什么了?
又无能又恶毒,都什么时候了还执迷不悟地怨恨别人,以前心安理得的作恶,现在心安理得的推卸。
路存又冷笑一声,他的眼神仍然阴戾,可语气却渐渐地没什么攻击性了:“我蹲你蹲了三次,就是为了看你什么时间来医院。有两次,我已经带了刀,但是我又突然发现,我还没恨你恨到、愿意拿我的命去换你的命的地步。”
他嘴角弧度变得苦涩:“而且我也下不去手,我不敢杀人,也不想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
害他家破人亡、陷入绝境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路存曾经无数次都想杀了对方报仇雪恨,可是真到了这一天,他的恨意又忽然变得轻飘飘了。
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了,他的人生已经足够破败,比起杀了秦招招泄愤,他更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在阳光下。
“荣盛的债务还了将近八成,我名下什么资产都没有了。我打算出国,投奔我哥去。临走之前,我想和简微道个别,为当年的事情,和她道歉。”
大势已去,他没什么好说的了,唯一放心不下,就是简微。
秦招招沉默了,手心下意识握了握口袋里的电击器——
路存这种走投无路、山穷水尽还恰好跟她们有点仇怨的人,无疑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一条无牵无挂、死了也会拉个垫背的疯狗,是最可怖的。
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秒是会咬人还是杀人。
所以上次在病房见过路存以后,她就让安文找了安保和护工一起照看简微了,身上也随时携带着防身武器。
好在这玩意儿最后没有派上用场。
但路存的话有几分可信,还真不好说。秦招招仍在犹豫,一直沉寂的走廊却在这时发出“叮—”的一声。
电梯门开了,两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其中一个穿着病号服,锁骨处未系上扣子的领口下,隐约可见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痕。
“……招招?”
只一眼,宋聿就认出了她。
其实是她自己
医院给宋聿开了通道,所有消息都对外保密,这栋住院楼的病人都非富即贵,他特意绕开了简微病房附近那几层,就是不想偶遇到秦招招和她的熟人。
没想到这么不巧。
宋聿下意识抬手拢了下病号服的领口,堪堪遮盖住那些丑陋可怖的疤痕,但看对方微怔的目光落在他胸前,他便明白对方已经看见了。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死寂,连一向健谈的余奕都语塞了,看了看秦招招和她面前的路存,又看了看宋聿,这招呼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还是秦招招先开口,只不过话是对着路存:“你回去吧,我会通知我的助理,允许你进去看望简微,但你不要待太久,旁边会有人看着你的,话说完了就尽快离开。”
目的达到了,路存没再说什么,沉默着走到另一个电梯口,摁了上升楼层的按钮。
不多时,电梯下行后门自动打开,有人下来,路存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后才进入电梯。
是晏承。
他似乎对眼前的境况也有些意外,脚步顿在原地片刻,目光最终落在秦招招身上——看得出来,她没打算现在回病房,似乎有话要和某个人说。
晏承会出现在这里同样也是秦招招没想到的。这让她的思绪被打乱了两秒,但很快回神,她看着晏承——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安文告诉我的,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
不安全因素已经没有了,不过现在这场面更让她头疼,秦招招想。她有些后悔选在电梯口走廊了,这地方实在不适合谈话,她本以为这栋住院楼人烟稀少又安静,随便找个偏僻的地方就可以了。
一时间,本来宽敞的走廊似乎变得有些拥挤,还是余奕拍了拍宋聿的肩膀,“你们聊,我先回病房,记得别在外面待太久。”
宋聿点头,情绪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刚才抓着衣服领口的手也放下来了,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无谓。
——他现在一定很丑,很狼狈,身体也被他糟践的这么难看,还全都被她看到了。
宋聿垂着眼,眸中苦涩,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她,生怕在她眼里看到惊惧和厌恶。
余奕走后,晏承也自觉地走到一边回避,给宋聿他们留了足够的空间。
“……科尔顿医生的事,谢谢你。”良久,朝思暮想的声音响起,不是宋聿最害怕的冰冷,他霎时松了口气,嘴角也勉强扯了扯。
“不客气,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
短短两句话,周围再次陷入沉寂。宋聿似乎想说什么,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她看到他受伤了,那她会关心他吗?他不由得陷入这样的猜测和内耗中,既盼着她问一句,又害怕她提起以后他说出真相惹她厌烦。
因为这样相悖的期待和不安,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时间变得漫长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会告诉简微是你帮了她,改天有机会再让她亲自谢你……没有别的事了,祝你早日康复。”她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