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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第1页)

案上卷宗堆积,手稿成山,卫云章却并不急着跟太子说《文宗经注》的事,只是望着他,长长一揖:“殿下节哀。”

太子穿着素麻孝衣,眼下微微泛黑,略带倦容,一看便知是忙了许多天。

他在桌边坐下,轻轻叹了一声:“我还记得小的时候,去探望皇祖奶奶,她还认得清我与每个兄弟,给我们大家分糖吃。后来她糊涂了,认不清人了,别说是我了,连父皇也不大认得了。”

卫云章道:“殿下不妨想开些,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虽然忘记了许多人,但也一定忘记了许多烦心事。”

“你说得对,所以皇祖奶奶她走的时候,十分平静安详。”太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八十有九的高寿,也算是喜丧吧。根据皇祖奶奶还清醒时的要求,宫中不会操办得太盛,民间也只是禁娱戏一月罢了。但即便如此,要忙的事情还是很多。”

他看向卫云章:“不说这个了。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你成婚次日,曾派人传过消息,只是当时皇祖奶奶刚去世,我实在分不开身,便没能见你。现在终于得了空,说吧,有什么事?”

卫云章正色道:“敢问殿下,臣成婚前夜,东宫可有收到臣的信鸽?”

太子一愣:“什么信鸽?”

卫云章道:“臣就知道没有。若是殿下收到了,肯定早早就要来问臣是什么意思了。”

太子顿时拧眉:“你信上写了什么?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坐实了臣的一个猜测罢了。”卫云章抄着袖子道,“殿下可还记得臣备婚那段时间,总觉得有人在卫府附近徘徊么?”

“你同我讲过。怎么,查出来是谁了?”

“那倒没有。”卫云章说,“只是臣为了试探,在成婚前夜放飞了一只携带密信的信鸽,密信上写了一首藏头诗,首字连起来是‘明日故地’。”

太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所以现在信鸽没了,就说明中途被人截下了?”

“正是。”

“那可真是怪了。”太子忍不住抵着拳头,咳起嗽来,“虽然很多人都盼着你们卫家出事,但也不至于派人专门值守,而且还是在你成婚前后。这是图什么呢?”

“尚不知晓,或许与臣的婚事有关。”顿了一下,卫云章又道,“殿下还是好好歇息,勿要操劳太过。”

“无妨。”太子摇了摇头,“对方截获了信鸽,拿到一封虚假的密信,恐怕现在正在研究你要见的是谁、要办什么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敌在暗,我在明,唯有按兵不动,等对方自乱阵脚。”卫云章淡淡道,“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等不下去了,他们自然就会动手了。”

第12章第12章

卫云章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问瑞白:“夫人现在心情如何了?”

瑞白挠了挠头:“看起来还好啊。郎君,你惹着夫人什么了?”

他今天一直想问碧螺发生了什么事,奈何碧螺一句话也不肯告诉他。

卫云章摆了摆手,大步流星走进房中,见崔令宜正坐在案前看书,便试探着靠近,柔声道:“我早上走得急,没能多关心你,是我不对。还有昨夜的事我也已经听碧螺说了,我是真的没有听到,并不是故意要冷落你。”

他蹲下身,把她的双手笼在自己的手心里,微微仰着头,诚恳道:“你现在身子如何了?可还难受?”

崔令宜板着脸道:“我难受得很,连晚膳都没吃。”

“啊?”卫云章愣住,“这么严重?那得赶紧去叫个大夫来瞧瞧。”

他正欲动身,却被崔令宜一把拉住。回过头,就见她扑哧一笑:“逗你的。我确实还没吃晚膳,不过是为了等你回来。今日翰林院很忙吗?”

“是有些忙。”卫云章道,“陛下想知道《文宗经注》的修订进度,耽搁了些时间。”

他仔细瞧着崔令宜的脸色:“当真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崔令宜抿唇笑道,“你白日里公务繁忙,夜里睡得沉,又不是你的错。而且女人在这种日子里,情绪总是容易激动一些,事情过了就好了。”

卫云章这家伙,脾气可真够好的。早上她甩那么一张脸他都不恼,到夜里了还惦记着这事,真是不错。

“不生气了就好。”卫云章松了一口气,“你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下值,何必等我这么晚。”

崔令宜:“反正你回来也是要吃饭的,一个人吃难免寂寞,我便跟母亲说了一声,不同他们吃了。我们让厨房开小灶。”

夜里,两个人躺在被子里,卫云章从背后搂着崔令宜,一边缓慢地揉着她的小腹,一边小声道:“你今夜还会疼吗?”

崔令宜道:“应该不会了,我也就刚开始的时候疼一些。”

卫云章:“那就好,我听说有些女人会疼好久。若你也是这样,总得找大夫看看。”

崔令宜转了个身,缩在他怀里娇声道:“哪有三郎你这样的,天天把女人家的事放在嘴边。”

“我倒是不想提,但谁让你生气了,遭殃的是我呢?为着我自己考虑,我也得提。”卫云章道,“倘若你今夜还有事,你便狠狠叫我,我总不可能真的醒不过来。定是你昨夜疼得厉害,力气不够,才没把我叫醒的。”

他以往都是一个人睡,加上住在府中,环境安静,即使后来多了一个崔令宜,因为她睡相很好,并不影响他,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原来睡得这么沉。

“睡得沉是好事。”崔令宜道,“有些人睡得轻,稍有动静就要醒,那才叫折磨呢。”

……

月上中天,身后人早已呼吸沉沉,崔令宜睁开了眼。

她给卫云章下迷香,是为了防止他半夜醒过来,发现自己不在。假装腹痛,则是为了让他相信,他天生睡得沉,哪怕有事发生,可能也听不到,如此一来,即使之后她失误,引发什么动静叫旁人听到了,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她下了床,悄无声息地走到衣架旁,拿起上面搁着的墨色窄袖旧衣——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大家都已知道,她作画前有个习惯,那就是会换上这件旧衣,免得让墨汁颜料弄脏了其他漂亮衣裳。卫府不比崔宅方便,她暂时没办法在卫云章的屋子里,私藏一件真正的夜行衣,只能先这么凑活着。

她换好衣裳,推开了屋门——前几日,她特意吩咐了下人,让他们用油把院子里所有房间的门窗都润滑一遍,否则开开关关吱吱呀呀会吵得她无心作画。

崔令宜如同一阵轻风,从卫家的屋檐上飞快掠过。卫家其实是有专门的护院值夜和巡逻的,但一来值夜的人数不多,巡逻次数也不频繁,二来崔令宜身为三少夫人

,有资格知道他们的安排,避开他们,实在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她伏在屋脊之后,等护院的火把光亮远去了,便又一个闪身,隐没在了卫家偌大的府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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