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再剪。”梁牧也凑近前,用身体把镜头挡住。双手捧着他的脸,贴着冰凉的玻璃,低下头来吻他。
阿尔卑斯山脊上最孤独的小木屋此刻丝毫不孤独。他们唇舌交缠,气息乱了,梁牧也的手表自动进入高海拔模式,检测到他心率,正刺啦啦地报警。
*
次日早上十一点,池羽从普特雷崖壁顶端,准备再一次Dropin。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对各个区域雪况都熟悉,早就在昨夜入睡之前,规划好今天要选的路线。他滑得更加自信大胆。
他的训练视频,梁牧也每天睡前都见缝插针地看。到现在,得看了百余小时。他经常会请教池羽,为什么这样滑,为什么选这条线。
很多时候,池羽给不出确切答案。他的答案总是,“我的直觉”。可“直觉”也是由经验和主观构成,梁牧也所擅长的,就是在诸多“直觉”中观察总结,找到规律。
最好的滑雪摄影师可以预判目标关键动作的,如同今天。
梁牧也自己在拍摄之前,对爬到了半山腰定点机位的摄影师说:“他今天应该会走那个chute,滑手左侧。注意一下光线。今天我们有光,最好不要后期再处理。”
“梁导copy。”摄影师答道。
“一号机位再给近一点吧,全景昨天有了。今天他会滑得更快。”
“一号copy。”
一切准备就绪,梁牧也检查好自己身上的绳索,随后按下对讲机:“三,二,一,Dropin。”
池羽冲了出去。耳边风声呼啸,可他什么也听不见。
VitesseIcarus再次划出优美劲道的轨迹。而五十多米开外,阳光略过山脊,静力绳拉紧,挂住了岩壁的主锁。梁牧也手持电影摄像机,按下录制键。
无人机在半空中围着两个人转,从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梁牧也正跟着他,同步绳降二百余米,肩不晃手不抖,仿佛可以预测他确切的行进轨迹。他甚至准能确捕捉到他每一个背山转弯扬起的飞雪,每一次太阳照射Icarus板面泛起的金光一闪。
那是一种经过万次训练也无法习得的,与生俱来的默契。
*
回到北京之后,梁牧也心里有了点底,觉得大概能看到项目全貌。在霞慕尼的拍摄十分顺利,比他想象中更甚。他预想的所有问题——语言不通、低温导致设备故障、池羽的状态不好、攀登遇到难题,拍摄的角度和光线不佳,他竟然一个都没有遇到。
可前面的拍摄越是顺利,他反而越有压力。做如此长线的项目如搭积木般越垒越高,也就越不能辜负前期的准备。
从法国回来之后,他快两天都把自己锁在屋里,没日没夜地看录像,池羽叫都叫不出来。这个状态不似他在格凸——那毕竟是郑成岭的项目,是潘一格的个人梦想。梁牧也和他们关系再近,也近不到牵扯到自己心脏。
可现在的他不太一样。从行程确定的那一刻起,他就很清楚该怎样拍摄,大到故事主线,小到每一个镜头从什么角度拍。没有纠结和取舍,他总知道哪个是正确答案。有得必有失,他得到了作为创作者的灵感和方向,也失去了一些作为决策者的冷静和客观。
五月末,团队就要动身前往慕士塔格。还好,他身后有王南鸥,有谭佳宁。
后来,是池羽从超市买了点食材,试图给他做个早餐,却触发了烟雾警报。震天警报声中,梁牧也迫不得已才从屋里钻出来,就看到池羽赤裸着上半身,只穿一条运动短裤,一手拿着炒勺,盯着不断冒烟的锅。
“我做早饭还挺好吃的……”他还挺委屈。
“我信你,”梁牧也有点想笑又不忍,“是我家从来不开火。”
他拉过来个凳子,鼓捣两下,硬是把警报器给暴力拆下来了。锅里的鸡蛋早就糊了,池羽非要再炒一次,被梁牧也拉走,说直接出门吃。
池羽这才把手机递给他,上面有数十条未读信息,好几个未接来电:“郑哥找你,鸥哥找你,佳宁姐找你。电话都打到我手机上了。”
梁牧也洗了个澡,就叫上郑成岭和王南鸥一起出门吃饭。他还抄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样片他稍微粗剪了一下,没配乐也没加采访,纯4K高清运动镜头。可郑成岭看得大气不敢喘一口。许久,他抬起头,跟梁牧也说:“我不敢想。”
梁牧也没说话,倒是池羽解释说:“没有那么危险,我们事先都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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