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徽略一思?索,踏进屋内将房门掩上,“陛下何须动怒?孙大人不是说,此事他会想?办法的吗?只要陛下不出面给那些人机会,由着?他们哭天喊地去。国家辅臣都不在,没?有陛下的旨意,他们不敢擅动国库粮仓。”
刘笙摇摇晃晃,显然是宿醉未消,他自己?晃到中间的大塌上坐下,踢掉鞋子,提起塌上小案上的酒瓶就喝,灌满了口酒才有了些满意的神态,咂巴咂巴嘴道:“孙无忧说,他想?办法?他两日?没?进宫了,忙什么呢嗯?把这烂摊子都扔给了朕,他倒是逍遥快活去了?”
尹清徽不紧不慢地往前踱了几步,冷冷瞧他:“陛下怎会如此想?,萧鹤明萧大人在会稽之地镇压有功,孙大人这两日?在筹备封赏他的事呢。”
刘笙仰着?头,嘴里喃喃:“好,大功——得赏,重重的赏。”
尹清徽这才凑上前俯身?道:“江南会稽之地如此放肆,孙大人筹谋着?,想?让那些俯首称臣的流寇奉上些粮草作为抵罪,或许可解京都燃眉之急,这样陛下就不必开国库了。只是顾琛他们定然是不肯的,此事大概要悄悄的办,等大事已?定,就由不得他们不肯。”
刘笙提起三分精神,笑道:“这样好,这样好。”脑子转了转,又道:“还活着?的流寇就那么点儿人,凑得够那么多粮食吗?可别喂不饱,到时岂不又要管朕要?”
尹清徽冷笑一声,回?身?朝着?屋门走?去,在开门的前一刻停了手?,再回?眸时目中宛如阎罗索命,“那是引起暴动的流寇,罪大恶极。即便将他们的尸身?当做粮草供奉上来,又有什么不成?”
“流民,吃流民。呵呵呵。。。。。。”皇帝笑得癫狂,“真想?知道,到时候他们听说了自己?口中的是什么肉,该会有什么样的神情。”
忽然,门外远处一声浅浅的“吱呀”传进了他的耳朵,他对气息是何等敏感,屋外有几个人、站在哪他都一清二楚。目中杀气已?现,尹清徽怒喝一声:“谁!”
殿门随着?他的掌风大开,一阵狂风吹进来,几乎快要模糊了刘笙的眼?睛,刘笙嘴里含糊道:“有人偷听,杀了便是,别脏了朕的眼?。”
尹清徽半眯着?眼?,扫视着?门外的每一处,掌中劲风已?起,触之即死。他一步一步地往外迈着?,仔细搜索刚才那道熟悉的气息。
“出来。”他冷道,“现在出来,我饶你一命。”
真是奇怪。院外的侍卫都在五十?米开外,竟无刚才那道气息,他心中纳闷,停了脚步,慢慢回?身?就要往回?走?,口中叹息:“竟叫他逃了?”
可刚刚回?身?,迈出去的步子还未落地,他忽而又将目光转向大殿右侧屋檐下的暗处,目光贪婪而无情:“抓到了。”
墙柱后的少女周身?颤抖,眼?睁睁看?着?那人一步步的靠近,她终于要紧牙关克服那阵难以抑制的寒颤,转动轮椅,毫无留恋地往后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明明是不紧不慢地在追她,可每一步都比她快,越来越快。。。她拼了命一样的转动轮椅还是距他越来越近,她怕得快要疯了,甚至失声大喊:“阿姝。。。簪月!簪月姐姐。。。”
簪月。。。阿姝。。。你们在哪。。。
救救我,也?救救他们。。。
尹清徽嘴角牵动着?笑意,随手?扔一石子便将轮椅打得调转了方向,听白?只觉一阵眩晕,自己?正前方就突现那张骇人的身?影。她几乎是毫不顾忌地按下轮椅把手?的开关,机关内的短箭迅速射出,尹清徽还真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闪身?略有不及,右臂与右腿便都被划出一道不浅的血痕。
“这可不太好啊,小丫头。”尹清徽睨了眼?伤口,“你这样的人也?能伤我,我还真是有点动怒了。”
“这该怎么办呢,嗯?”
听白?慌乱地摇着?头,她甚至说不出乞求的话来,再次转动轮椅,她除了逃,便只有逃。
可转动的轮椅忽而无法前进,她回?眸一看?,是那人的手?已?然死死抓在了轮椅背上,无论她怎样动也?撼动不了分毫,那人仿佛是喜欢看?她垂死挣扎的模样,并不急着?杀她。
记忆重叠,多年前从项城逃出来的那一刻,也?是有个满脸是血的将士,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却不急着?杀她,只笑着?看?她疯狂挣扎,笑她的不自量力?。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站起身?来,一步、两步。。。她迈开了步子,在没?有任何的助力?下。
那双颤抖的腿,支撑着?那小小的身?体,在朝着?希望跑,期望能得到救赎。
连尹清徽都惊得松了手?,笑得多了几分诚意:“你这样给人惊喜的病人,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了。”
“簪月。。。簪月姐姐!”
可一声惊呼,将尹清徽拉回?残忍的事实,远处似乎有一身?量纤细的女子正是少女所寻之人,尹清徽的笑意渐敛,黯然道:“可惜了。”
感受到身?后人的靠近与杀气,岳听白?忽而大喊:“簪月姐姐,他们想?要把会稽的流民给吃。。。”
“别杀她!”这一道呼喊,不仅是簪月的,还是从大殿光着?脚跑出来的刘笙的。
少女倒在血泊中,令这一声呼喊显得无比可笑。
岳听白?只觉背部火烧火燎的疼,嘴里控制不住地往外流着?血,她无助地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呼吸一点点离去,她尽力?地偏头,只想?让眼?中的最?后一道影像变得无暇,最?好什么都不要看?到,就看?着?那天、那云。那也?是阿姝能看?到的天,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