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了很多讨厌你的地方,但让我觉得最讨厌的是你对谁都好。你要是对别人差一点(尤其是祁湛!)然后对我再好一点,我就不讨厌你。
对了,我室友说明天是上巳节,他们都要跟女朋友去过节。我知道明天周六应该是调休上课的。我不是让你翘课的意思,你是三好学生,我翘就行了。反正你也没对象,不如我等你下课之后出去吃个饭,怎么样?你来我们宿舍旁边的桃苑找我吧。
ps陆瑞安,我好像、大概、应该是有点喜欢你的,我觉得你也应该喜欢我,要不然你追我一下试试看呢?”
与其说这是一封标准的情书,倒不如说这是一张入场券,以高傲的姿态允许有且仅有的唯一人选真正走近他。
陆瑞安垂着头,一阵巨大的荒谬与滑稽感突如其来地袭中他,命运的如此捉弄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封从未拆开的信被他偷藏在箱底、煎熬着他的良心七年之久,久到他和祁扬稀里糊涂地潦草结束了一场五年的婚姻。
两千五百多个日夜不断的自我怀疑,足以让他将所有真相的端倪都彻底否定,否定祁扬,也否定他自己。
他早已不抱希望的暗昧心事,竟在此时收获迟来七年的回响。
可陆瑞安的心却愈发沉重,那巨大惊愕后的喜悦如泡影转瞬即逝。
明明这封“情书”足以证明祁扬的真实心意,可他在看到这封信、遗憾和释怀后的第一反应是放弃验证其中“情意”的存在性和真实性。
或许是因为这份期望落空得太久,或许是本能地认为自己不应该得到祁扬的倾慕,又或者是那些耿耿于怀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小题大做的点点滴滴积攒在一起。
总之,他发现自己开始变得麻木,对祁扬是这样,对这封情书也是这样。
但他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这个必要去验证祁扬如今的心意会不会还如当年。
他既害怕自己承担不起这份沉甸甸的情意回应、让祁扬失望,也害怕这又是自己的错觉。
与其相信祁扬是真的喜欢他七年,陆瑞安其实更愿意相信是这五年的消磨让祁扬习惯了他的存在,只不过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离婚而不适应罢了。
否则他要如何接受这七年的错位?
这份暗恋情愫已经压抑得太久,经过风吹日晒、沙石侵蚀,早已看不出原样,教此时的陆瑞安不禁生出几分困惑。
我还爱着祁扬吗?
此时此刻,他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灯光下,突如其来的自我诘问像一阵强劲的风吹透了陆瑞安的身体,一下子钻进他的胸口,握住他的心脏狠狠一攥。
他不得不承认——纵使他失落过、放弃过、绝望过——他仍旧做不到不爱祁扬。
爱慕祁扬、为祁扬付出已经成为习惯,融入他的呼吸,像吃饭喝水一样成为一件寻常但又无法从生命中割舍的事。
可当这份深埋已久、不抱期待的情思骤然得到回应,陆瑞安却感到无所适从。
他忽然有点庆幸,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告诉祁扬信其实在自己这里,与此同时,他又矛盾地感到后悔:
为什么他当初没有鼓起哪怕一星半点儿的勇气打开这封信看看呢?
如果当初他拆开了信,他和祁扬,会不会就不是如今这般结局了?
那么,现在的祁扬对他,还如当初吗?
他缓缓将那封信贴在心口的位置,怔愣的目光一厘厘地抬起,仿佛能透过厚重的墙壁望到主卧中的那人身影。
记忆里,自从结婚后祁扬在他身边就没有多少开怀畅意的时刻。就算曾经对他动心过,也应该在这五年里被耗尽了。
他从未察觉到爱情的脚步曾在屋前走过去又走过来,即便偶尔听到,也觉得那是路过的脚步,那是走向别人的脚步。直到有一天,这个脚步携着迟来七年的情书再次出现,然后门铃响了。[1]
然而他迟疑了,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拉开这扇门。
和祁扬结婚已经是他这辈子豁出去所有勇气的一次尝试。仅这一次的成功也让他很满足,哪怕他心知肚明他和祁扬的这段婚姻存在太多的问题、迟早有一天两人会分道扬镳。
他甚至都没有期待过“门铃”的响起。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直响,信上的字句拉扯着他的心脏撕裂成两半,一半维持着麻木的理智、自我警告要维持现状,另一半则不由自主、不讲道理地偏向祁扬。
——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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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标“[1]”的部分化用自余华老师的《第七天》
蓄念四·香水(1)
陆瑞安一晚上都没能睡着,脑子里昏昏沉沉浮起诸多学生时代、有关祁扬的记忆,模糊不清,但又让他抓心挠肝追寻到底。
这封情书是祁扬大一写的,可陆瑞安的记忆中,大一的祁扬,并不和他亲近。
高考结束后,祁扬的确比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对陆瑞安态度好转许多,虽然还是会偶尔对他夹枪带棒地说话,但陆瑞安能感觉到他没有恶意,不过也仅止于此。
祁扬和洛明起认识是经由陆瑞安介绍的。
彼时高考刚结束没两天,陆瑞安还没放假,祁扬跑去陆瑞安学校找他,正好遇见陆瑞安和洛明起上完同一节形策课从教室里出来、打算一起去食堂吃饭。
陆瑞安不知道祁扬会来,走出教室看到祁扬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愣了足有三秒,才迟疑地唤他:“祁扬?”
祁扬没有从他的表情中看到自己预期的惊喜,不满地抱臂反问:“你这什么表情啊,不想看到我呗?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