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瑞安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必要继续问下去了。
洛明起不喜欢男人,不会对祁扬有除了朋友以外的好感,因此这些话就不需要陆瑞安再去验证。
通话中只剩下陆瑞安缄默的呼吸声。
少顷,他开了口:“……可我不知道。”
洛明起带着歉意解释:“他的性格,实在不是个能轻易驾驭的恋爱对象,我怕他会伤害你,没给你俩撮合。你和他结婚一年后跟我说的时候,我真的被吓了一跳。但我怎么都看不出来你对他有别的意思,你也和我说当时他开玩笑你就答应了,是为了名正言顺从家里搬出来。”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但我真的不是故意和他串通。我夹在中间好几年,有的时候看你俩吵架,也在想是不是我该出面调和,但这毕竟是你和他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受伤,也不能插手你的情感,能做的只有坚定地站在你这一头。”通话挂断前,洛明起声音微妙地顿了顿,“之前补习的事我已经很对不住你了,你今天给我打电话问到这,我就觉得我不能再继续瞒着你。”
“他一直都挺喜欢你的。”洛明起说。
晚自习结束后,陆瑞安回到家中,却发现屋子里没有祁扬的身影,小呆正蜷在猫别墅里呼呼大睡,全然没有察觉到陆瑞安的脚步。
陆瑞安在屋内环视一圈,忽然感到屋子里空落落的,这种零落的寂寥随着呼吸沁入心脏。
夜深人静之时,陆瑞安一遍遍回想着祁扬下午说那番话时的表情和语气,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这两天获知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幻觉?
情书、香水,乃至从前无数个彼此心意错过的时刻,都像命运之手恶意拨弄的一场恶作剧,让他与明明近在咫尺的祁扬背道而驰。
——如果那封情书是真的,如果祁扬也对他有意这么多年。
那他今天好像……让祁扬伤心了。
蓄念三·讨厌型(1)
辜负祁扬的愧疚吞没了陆瑞安。
他开始不自觉地提前一个小时就在频频看时间,在下课铃声响起时头也不回地匆匆赶去公交车站,然后回家。
在没有打开家门前,他会忐忑不安。打开门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饭菜香味、看见祁扬系着围裙仓促从厨房出来的身影后,他才安心了,确定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
祁扬心虚时会故意大声说话,以此支撑自己的底气缺漏——这是陆瑞安这几天结合从前的经验观察出的成果。
他好像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心态下将祁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纳入眼中。
祁扬没有看他的眼睛,手上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解着围裙系带,显得很忙碌,而他的音调不自知地拔高了一节:“我妈非要让我给你送汤过来!哎,我想着反正我今天不加班,还要给小呆收拾,就过来一起吃了……”
祁扬在说这话时,眼神不由自主往左边飘。
陆瑞安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一块红痕,这种疤痕陆瑞安很熟悉,是被锅里的油溅上皮肤后烫的。
伤处还泛着红,看样子是下午烫伤的。祁扬的手是湿的,应该只潦草冲了一会儿冷水。
可是,结婚前的祁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在家里有阿姨专职准备餐食,在学校有食堂,嫌食堂难吃就去餐厅,反正他从不担心经济问题。
是什么时候祁扬开始自己下厨房、还能娴熟到现在这样为他准备好一餐晚饭的呢?
陆瑞安努力回忆,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立马追溯到具体的时间点。
祁扬终于察觉到陆瑞安的沉默,他讪讪地住了嘴,小心地抬眼去看陆瑞安的脸,触碰到陆瑞安专注的眼神时,没来由地心跳漏了一拍。
“烫伤的药膏在电视柜下的药箱里。”陆瑞安说。
祁扬先是一愣,紧接着被烫伤的右手往后缩了下,他更无措了,强撑着表面的镇定故作不在意说:“这点小伤,没事,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陆瑞安一声不吭地起身去电视柜下取了他说的那支药膏,祁扬回过神来,想也没想地紧追几步跟上陆瑞安,随着他的步伐在沙发上坐下,不确定地在陆瑞安的注视下将右手递向陆瑞安。
陆瑞安托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那处红印,将烫伤膏挤在伤口旁边的位置,用指腹轻轻晕开药膏、敷过烫伤的印记。
祁扬先是一惊,接着马上被幸福淹没了。
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的这块烫伤,竟然会被现在的陆瑞安这样珍视看重。
陆瑞安指腹上温温凉凉沾着的仿佛不是药膏,而是一抹蜜糖,经由伤口丝丝缕缕地沁到心口。
祁扬甚至感到懊悔不迭——早知道陆瑞安会给他上药,就把伤口再烫大点了。
陆瑞安小心地往敷好药膏的创口上轻轻呼着凉气,抬眼看向祁扬:“还疼吗?”
在得到陆瑞安重视之前,祁扬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这块烫伤。当时被锅里的热油溅了后,他就立马伸手到水龙头底下冲了两分钟,掰了块冷冻室里的冰敷了会儿。
然而现在陆瑞安这样一问,他却莫名其妙地感到一股天大的委屈袭上心头,祁扬耷拉着眉眼,瓮声瓮气地说:“疼。”
他委屈且期待地眼巴巴看着陆瑞安,本以为会得到喂饭之类的新惊喜,然而陆瑞安担忧地说的是:“那用勺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本来也没事。
祁扬其实更想问的是:你真的不能喂我一下吗?
陆瑞安又说:“要不然你明天之后还是回你爸妈家去吃饭吧,那边有阿姨,小呆我照顾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