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苍对这份怒气佯装不知。
他逆着水流,朝过卿尘的方向前进两步,喉结滚动,双眸中仿佛有深邃的漩涡,要将人吞没:“师尊是不是也受伤了,弟子好生心疼……方才师尊不让我出来,想必泉水有疗愈之效。”
“——跟我一起沐浴,好不好?”
糖莲子
◎嘴硬心软,万分可爱。◎
“滴答,滴答。”
过卿尘额间的红痕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流淌而过,又顺着那清晰锋利的下颌线滑落,跳回泉水中。他望着眼前的万苍,只觉无奈。
自己鲜少在情期内与人接触,况且,潜藏在体内的缠情蛊影响极大。
本就耗费了许多灵力替“祝鸿”治疗,如今又劳神去压制蛊毒,以他长生境的修为来说,竟也会为这小东西而感到困扰。
方才因为万苍那颇有心机的一扯,他竟险些破了功。
不清醒的状态下,叫新收的小徒弟看到自己的妖身也就罢了,得亏人没有提起,万一蛊毒再次当场发作……
情况只会更加难以控制。
他是堂堂仙君,不能有,也断然不该有如此失礼的情况出现。
过卿尘洁白如玉的脸颊透出淡淡的粉红色,骨节分明的五指拨过粼粼水面,略略偏头,目光定定地投向万苍。
若说“祝鸿”之前乖巧懂事的模样像拜师前期的万苍,此刻这没脸没皮的样子,则像后期的万苍。
——动不动就要调戏自己!
过卿尘狭长的凤眸半掩,眸中情绪晦涩难辨。
万苍的感受则全然不同,只道“眼前人是心上人”,觉察到心上人那骤然变冷的目光,都无法阻止他步步靠近。
“师尊……”
“你待在这,泡一个时辰冷泉,屋子在竹林后方,”过卿尘将目光从万苍脸上挪开,睫羽轻颤,毫无留恋地转身上了岸,“……为师不需要。”
白色衣袂如飘荡的云雾一般,从万苍眼前轻轻掠过。
过卿尘下颌线和颈部线条都略显紧绷,他双指轻轻一勾,周身热气蒸腾,出泉的这两步路,衣裳就干了个彻底。
刚被打湿勾勒出的腰线,和那修长有力的腿部线条,全都看不见了。万苍喉头干涩地滚了滚,低低应了句“是”,五指缓缓收拢。
本尊这是戳到了什么痛点不成,竟然惹得好好师尊不高兴了。
他目送着那一道利落转身,当即没入青翠竹林的背影,缓缓阖眸,跌坐回泉里,又催动灵力为这具身体疗伤,才发觉早已好了个七七八八,唯有腹部残留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还是他为了圆谎,自己徒手洞穿的。
万苍咂巴咂巴嘴,感知到口腔中交织弥漫的,是以往品尝不出的甘甜与苦涩滋味,不由得惊奇的咦了一声。
他前世要取妖仙骨,复活自认为早就死去的小白蛇,必须得增加和过卿尘接触的机会,取得那人信任,于是召集四位魔君,紧急商议。
如何帮助魔尊混进全是仙门弟子的衍无宗里?这成了当时魔域上层最紧要的问题。
万苍的本相美如冠玉,乃是继承了其父母清一色的好容貌。但因舅舅虐待,从小只能待在阴暗柴房,后来又为了躲避敌人,总往犄角旮旯里钻,直至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后,身处的魔域仍然暗无天日。
所以他的皮肤总是无比苍白。
那两瓣樱红的唇略一勾起,在皮肤的反衬下,透露出病态的美感。
万苍支臂搁在下巴处,倚靠在魔尊宝座上,斜斜睨着座下的齐修、宋无归、左霈和黎衔山四位魔君:“如何混进仙门,唔,最好是去过卿尘的身边。”
“你们说说看?”
“魔域不养闲人”,这话是万苍继位第二天放出来的。四魔君当即对视,互相疯狂递着眼色。
怎么办?!
他们跟随万苍的时间虽然称不上长,但也并不短,早已将自家尊主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那就是怪,极致的怪脾气!
换作寻常小问题,他们中若是有人答得不好,轻则被拔掉舌头,重则关进全是蛊毒的血池,好好反省几天。而眼前摆着的,却是有关仙门,生死攸关大事。
没有令万苍满意的回答,只怕是要被一巴掌拍散了!
齐修眼珠一转,紧紧盯着地面,一副谁也别想阻止他用眼刀杀死蚂蚁的模样。宋无归面无表情,左手把玩着缩小的斧头,迅速用右手肘捅了捅身侧的黎衔山。
黎衔山满脸沉痛,摇头叹息。
他心道“知道你在尊主那最说得上话,对不住了兄弟”,那双夺魄手轻轻一推,就将那唯一在认真思考的左霈送到了殿中央。
“嘿你这人,别推啊,”左霈恶狠狠地瞥了眼自己的好兄弟,粉色衣袖猛然一摆,仰首对上万苍那双琥珀双眸,连连摇头,“尊主,您这样要想要打入仙门内部,可谓十分艰难呐。”
“噢,”万苍一抬下巴,饶有兴致地望向左霈,“你的意思是说,本尊生得太丑陋了吗?”
“不是!”左霈忙不迭抢答。
他当然知道自家尊主相貌俊美无双,但更清楚,此时此刻的万苍只想听有用的话,阖眸时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尊主,小的说的是气息啊!”
“嗯?”
“您想想,我们魔族都屈服于您的周身散发的威压,仙门弟子又如何能不惧怕?这样虽能叫人不敢冒犯,却亦无法让人怜惜疼爱,生出亲近之情。”
“那依你所见,该如何是好?”万苍觉得左霈说的有些道理,指尖轻点黑木座椅的扶手,抚过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