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宋嬷嬷低声道:“……夫人,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几个哥儿和姐儿想想才是。”
“大姑娘翻年就十七了,搁在眉州,年纪着实不算小,您该多想想大姑娘的亲事才是。”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王氏眼泪掉的愈发厉害:“我哪里能有什么门道?当初刚成亲不久,我就随着老爷去了汴京,后来老爷没了,我在娘家住了几年。”
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如今别说眉州有几家有头有脸的人家她都不知道,可谓是两眼一抹黑,索性道:“我看程氏是哥厉害的,索性叫她去操心元娘的亲事吧。”
“她那哥哥说是中了进士,在汴京当了京官,门道肯定比我的多。”
宋嬷嬷下意识扫了眼门外,这才低声说起苏七娘去世,程家压根无人吊唁一事,更说起程家与苏家的官司来:“……您糊涂啊,就算三夫人心思不坏,可人都是自私的,如今她连八少爷都顾不上,送到了老太爷院子里养着,哪里有时间操心大姑娘的亲事?”
“叫奴婢说,您是长房夫人,您不在,这个家由三夫人当倒也说得过去。”
“如今您回来了,哪里还有叫三夫人继续当家的道理?”
“这世上,又有谁会像您一样真心实意替大姑娘打算?苏家乃眉州世家大族,您当了家,就能四处走动,想为大姑娘说上一门好亲事岂不简单?”
王氏的眼泪是戛然而止。
她觉得宋嬷嬷这话很有道理。
姑娘家的嫁个如意郎君是顶要紧的事儿,她的元娘小小年纪没了爹爹,总不能往后还继续受苦吧?
殊不知,宋嬷嬷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这几年她跟着王氏住在王家,处处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不说,更是每个月就靠那几个子的月钱过日子,家中还有儿女即将成亲,她不趁着这个时候多捞些银子还等什么?
原先她早就听人说过苏家没钱了,可今日一看,破船还有三千钉,苏家想必银子还多着咧!
她太清楚王氏的性子,王氏当家不就等同于她当家?以后的好处岂不是多的很?
宋嬷嬷再一番游说,王氏是越来越心动。
甚至王氏顾不得如今天已擦黑,叫人撑着伞就去了三房。
这时候程氏正怀中抱着苏辙,考问苏轼功课了。
她虽是一介女流,但从小也是饱读诗书的,给不到四岁的苏轼启蒙还是绰绰有余。
小小年纪的苏轼聪明过人,如今正摇头晃脑背着《论语》:“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爹爹今日教我说了,说的就是学到的东西再重新温习一遍,也是件很高兴的事情……”
他边背《论语》,还边冲着苏辙挤眉弄眼,可见区区《论语》根本考不倒他。
等着他一段《论语》背完,候在门口的春桃这才上前来。
春桃是知道自家夫人性子的,六郎读书背书若无要紧事是不准打扰:“夫人,大夫人来了。”
程氏忙道:“请大嫂过来。”
她猜到王氏这时候过来肯定是有要紧事,但等着王氏说明来意,却还是愣了一愣。
王氏不算聪明人,先前经宋嬷嬷挑唆一阵,本就对程氏有些意见,再加上方才被程氏晾了这么久,意见更大,想着是程氏这是在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便愈发想要将管家之权抢回来:“……原先住在舟山娘家时,我就时常与元娘说你三婶娘辛苦了,说起来我是苏家长媳,这苏家上上下下的事该有我来操持,却辛苦你三婶娘这么多年。”
说着,她微微一笑,憔悴的面上带上几分神采:“如今我回来了,以后三弟妹就不必辛苦了。”
程氏看着一阵风吹来仿佛就能倒下的王氏,面上笑意不变:“大嫂说的是,是我想的不周到。”
她扫了身侧的常嬷嬷一眼,吩咐道:“将账册清一清,都送到长房去。”
她甚至还与王氏道:“大嫂好几年未曾回来,若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不必亲自过来,差人与我说一声,我过去长房就是了。”
王氏心里这才觉得受用一二,略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这才笑着走了。
常嬷嬷等却是脸色讪讪,不免觉得王氏欺人太甚。
王氏刚回来就将自家夫人的管家之权要了去,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