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知道柳长兴对当朝的政治局势并不了解,庞昱叹了口气就开始解释。“你没看出来么?你手上这些引子都是在襄阳王封地附近的!这些通行的茶引、盐引都是钱良本那家伙给孙悟文的!也正是因此,孙悟文才会事事都征求钱良本的意见,供给广惠仓粮食、认下远方侄儿、在赈灾期间大涨粮价,这些都有钱良本的手笔!”庞昱将自己调查的事情细细的与柳长兴说了,连展昭诈李连顺口供之事,也没有放过。从他用的一个“诈”字,我们就可以推断出来他对展昭到底有多么不满意!
“……你的意思不会是这、他、要造反吧!”关于襄阳王的名字柳长兴不敢提,关于最后的造反两个字,他更是只敢用口型表示出来。
“就是这样!”庞昱费了好大劲才让柳长兴理解到这一层,让他清楚自己到底是拿了多么了不得的证据。
“可就算是你掌握了钱良本是那个人爪牙的证据,你也不能证明他是谋反啊!身为一个王爷,他怎么可能没有几个门人在外活动呢?”觉得这些东西并不能动摇襄阳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柳长兴将问题提了出来。
“如果再加上它呢!”打开那本薄薄的账,庞昱将上面的一条一条只给柳长兴看。庆历元年十月,由苏杭调襄阳精米两万石头;庆历元年十一月,购得铁石两百斤送至襄阳;庆历二年三月,在襄阳换得陈米一百石……这样的数据一条条铺陈下来,数量之大看得柳长兴不由得张开了嘴巴。
“这、这他活到现在,官家脑子是糊涂了么?”算计着这上面襄阳的粮食足够一千兵士吃二十年,柳长兴不敢相信这么明显的动作,当朝皇帝宋仁宗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姐夫才不糊涂呢!”听柳长兴对自家姐夫不敬,庞昱有些不太高兴。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太明显了!襄阳地区根本吞不下如此多的粮食和铁石,皇帝和官员就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么?”历朝历代,粮食和铁矿的经营权都是掌握在国家手里的。宋朝因为商品经济较为发达,所以允许民间自取自卖,但是如此大的数量,肯定会记录在案。尤其是铁这种东西,一个不好,就会积聚成使国家动荡的毒瘤。
“就算注意到了,又有谁敢说呢?”庞昱瞧见柳长兴不自觉流出来的担心,也跟着有点郁闷。
襄阳王赵爵,在这个根本没有实际王权的朝代不得不说是独一份儿,因为他是先皇真宗的弟弟,是当今圣上的叔叔。当年宋太宗去世,长子赵元佐发疯,次子赵元僖暴毙,真宗排行老三,因为是皇后所生,所以继承了皇位。
但是,当时襄阳王的母亲是太宗宠妃,宠冠后宫不说,他的儿子襄阳王也时常得到太宗的多次赞赏,说赵爵聪慧伶俐,颇像自己,所以襄阳王从小就被认为是帝位强有力的争夺人选。无奈当时太宗突然驾崩,襄阳王年纪太小,无法登临大宝,群臣又不能接受一个他的母亲——一个后宫女子摄政,所以就让宋真宗即位,尽管他母家不显、母亲不争。
然后真宗病死,仁宗即位,仁宗最初虽被立为太子,但并不是真宗亲生的儿子,而是刘太后从八贤王处过继而来。所以,对于仁宗的身份,部分臣子留有疑问,认为他的血脉不应当继承大统,执掌江山;他们推选襄阳王继任皇帝之位,因为论血缘,他与真宗最为亲近。多亏刘太后力排众议,用自己的能力将那些臣子的嘴巴全部赌上,才使得年仅13岁的仁宗成功上位,登临大宝。也正是因为如此,仁宗对襄阳王的处置和权力并不能多加置喙,即使他现在已经成年,有了能力将襄阳王的势力一网打尽,但为了他的名声和天下言论,他依旧要保持一种尊敬长辈的面貌。大宋虽不像清朝那样苛求以孝治天下,但对于孝道和长辈的尊敬,一点儿也不比清朝要求小。
“原来是这样!”想到这儿,柳长兴就不禁为宋仁宗觉得悲剧了。好不容易自己可以继承大统了,结果上面有个叔叔差点把自己顶下来,好不容易自己能够独掌政权了,结果朝中还有个襄阳王让自己难过。动他不能动、骂他不能骂,这皇帝做得可真够憋屈的!
“所以啊,有了这个,我一定能够让姐夫出一口气,不再被那个老家伙堵着!都快要五十岁的人了,得到皇位又能怎样?也真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他!”这些日子,庞昱和底层的百姓交流不少,说话间也不再是文绉绉的模样,有了当地的风俗味道。
“要淹死谁啊?”站在门外的庞统听到这里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对于自家弟弟幼稚的报复和维护行为,他一方面很是高兴,一方面又摇头懊恼,高兴他能够机敏的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线索,懊恼他的想法依旧是那么的单纯。
“大哥,你怎么来了?都不敲门!”正和柳长兴发表自己见解的庞昱一看见庞统,就蹭的一下从坐在床边的姿势变为直直的站着军姿,那速度快点,就像是受了惊的小老鼠,害怕大猫咪一下子把自己叼走。
“我还要敲门么?难道你们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左看看有看看,庞统确认没什么需要自己敲门的人存在,眼角含着笑意看自己到现在才见过的弟弟。他黑了,也瘦了,不过这精气神,倒是变好了不少。
“哪有见不得人的?只不过是在说把证据交给皇帝姐夫罢了。”对着自己大哥,庞昱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将床上那一沓子撇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