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很冷,四周的温度似乎一下子也跟着降了许多。
正当阿洛菲要和他分析其中的原因,从身下突然腾起黑焰,窜跳着往上吞噬一切亮光。
又或者她在往下坠。
当阿洛菲反应过来,周围的一切已经看不见了。
清晨的啾啾鸟鸣、风摇树响,热闹人声都消失了,一片死寂的黑暗无边无际,冷意入骨。
她抬起头,黑发神明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双眸是黑色的,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他的场面,也是在这样的黑暗里,这样的温度中。
神明在黑暗中独自沉睡了多久?重新睁开眼睛后,熟悉的世界、认识的信徒早已湮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她的话说得有些太无礼粗暴了,阿洛菲回想起自己一口驳回神明的话,暗暗叹了口气,神明有情绪很正常。
难怪以前庇斯特跟她说,圣女不是只按照教会吩咐,读读神典,做做祷告就万事大吉的位置,必须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辨认,用自己的心去感受一切,经过思考后再作出决定。
千年后,她是神明回归大陆后看见的第一个信徒,也是他认知里召唤自己出来的人。
她恍然大悟,终于明白神明为什么孜孜不倦问她要不要神眷了。
身为圣女,她在陌生的典礼和活动上,只要有熟悉的庇斯特陪在身边,就会安心很多。
得到了“神眷”的神使,就是赫墨尼最熟悉的人。神明如今需要神使不是为了向信徒传达旨意,也不是为了披荆斩棘,他只是想用熟悉的东西,获取熟悉的身份陪伴自己,面对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新世界。
受到黑暗力量的影响,神明的情绪被放大了,被左右了,所以失控了。
就是这么简单一件事。
“很害怕?”黑暗神慢慢从台阶上走下,每一步踩下,都溅起暗红的火星。
他停在沉默的光明圣女面前,蹲下来。
这张嘴喋喋不休说过多少有心无意让他愉悦的话,但是此刻只要她再说一句拒绝的话,他就会马上,毫不犹豫的用最可怕的办法掐断她的声线,让她陷入无尽的痛苦中,黑暗神说得出做得到——
一股清香猝不及防撞入他怀里时,黑暗神怔了片刻,他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灿烂如阳光的长发。
她主动的投入他怀抱,她的双臂贴在他的后背上,虽然没办法圈住他整个人,可是他能感受到那属于人类的心跳,顺着胸腔传达过来,心跳有些急促,他感觉自己仿佛在逐渐被同谐。
黑暗神无声冷笑,这样一个狡猾的光明信徒,企图用一个拥抱消弭神的怒火,她是这样的自以为是吗?
他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我不怕,”少女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小小的声音不如平时清晰,但也足够让他听清每一个字,“没关系的,赫墨尼,我一直都在这里,你呼唤我,我就会回应。”
信徒向神明祈祷,以实现自己的愿望,是所有人的共识。
那神明想从信徒身上获得安慰,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吧。
阿洛菲用手轻轻抚过对方的后背,就像在给猫顺毛:“就算没有神眷,你也可以从我这里获得你想要的,所以——”不要让我成为神使,不要让力量分散。
就算没有神眷,黑暗神也能从光明圣女那里获得想要的一切。
黑暗神闭着眼,喉结缓慢地上下滑动了一下,体会这这句话的意思。
阿洛菲搂着赫墨尼,眼睛一瞬不转的盯着某处黑,等待对方的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能不能够让赫墨尼安心一点,如果实在不行,那她就要好好的和神明聊一聊,聊——
“如果你对我说谎。”神明低沉的嗓音终于响起。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阿洛菲回答得很快,就像平时答应庇斯特以后一定不再偷偷溜出去玩,态度要先有,行动后面再说。
现在的神明就像小孩,要哄一哄的,以后的事,以后再算。
神是仁慈的,不会因为信徒的小小走神生气,何况她也不会改变信仰,不管走到哪里,只要心里信仰着他,那也就相当于在他身边了啊。
有风吹来。
阿洛菲微微抬起头,黑焰如朝露,渐渐变薄,消散。
熟悉的世界出现了,热闹与阳光,重新回到视线中。
阿洛菲放下心来,感受到微风从窗口吹入,拂过脸颊,小鸟的啾啾声随风而来,好温馨祥和的早晨。
以后慢慢让赫墨尼重新体验世间的一切美好事物,就不会只抓着她这个召唤者不放。
黑暗力量的影响终会像刚才的黑焰消失,神明会恢复正常,他将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信徒众身上,会把目光平等地落向南大陆每寸土地。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当下要紧的,是帮助庇斯特揪出布兰登里那股黑暗力量,破解最迫在眉睫的问题。
而且她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准备,阿肯斯泰达双胞胎多年后重返王城,布兰登会以非常高规格迎接这一对属于南大陆的英雄,作为圣女,她也参与其中。
神明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阿洛菲松开手就要起身,下一秒却被对方反手按回怀里。
怎么回事?她还没安抚好神明吗?
“你最好不要骗我。”
神明的手慢慢从她的后背往上滑动,最后停在她的后颈上,呈现一种半保护半禁锢的姿势,挡下所有伤害,或者夺去她的性命,全在神明一念之间。
“不骗你。”
阿洛菲想也没想就应下,现在神明受到黑暗力量的影响,需要的一点小小安抚,必然会成为未来的他眼中,信徒有些不自量力、但可以原谅的自大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