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傀可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见谢陵游露出如此大的破绽,当即一拥而上,实心的木棍狠狠敲击在胳膊、大腿之上,沉闷的声?响光是听?着?叫让人?遍体生寒。
曾落目瞪口呆,他可听?说仙尊收的这位弟子?在入山试炼中受了不轻的伤,乃至当场昏厥过去,最终还是被……抱回来的,怎么这才第二天,竟然就开始修行?了?还是……
以如此残暴的手段!
“唔!”
最后一个木傀高高扬起?木棍,狠狠地落在谢陵游握着?木剑的手上。骨骼被重重敲击的脆响在修士灵敏的感官中清晰可闻,他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却见少年咬紧唇瓣,除却方才那声?低哑的闷响,竟然是半点?声?音不曾发出。
他双腿颤抖,左腿膝盖更是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显然皮肉之下的骨骼已然断裂,握着?木剑剑柄的五指又?红又?肿,甚至隐隐的渗出血来,饶是如此,他也不曾松开手。
山今……师尊说,一个剑修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开自己的剑。
师尊还说,他是师尊唯一的弟子?,不能……给师尊丢人?。
少年涣散的瞳孔逐渐聚拢,坚毅的眼神让在场旁观的众人?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这位“小师弟”虽然瞧着?修为不高,但?似乎的确有些过人?之处。
躲在厢房中的岑羡云的手骤然收紧,手中的书卷被捏出皱皱巴巴的褶子?,莹润如白玉的手背浮现出根根分明的青筋。
他的目光分明还落在书卷上,但?其中讲诉的故事竟是半点?没能看下去。
落花随风飘零,斜飞落在桌边的砚台中,粉白的花瓣沾染上墨色,不失风韵,反而多了几分道不明的古朴韵味。
岑羡云的目光跟着?花瓣的轨迹落在砚台上,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矛盾:“唉。”
随着?一声?轻叹,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话本摔在书桌上,紧闭的房门打开,清风将更多飘零的落叶花瓣吹进屋内,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他绝不是心软看不下去了,而是他的目的在于?折磨谢陵游,而不是弄死谢陵游,现今的程度……足够了。
另一边,曾落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他知道剑修向来是不要命的,跨级挑战也不足为奇。但?面前的少年不过刚入筑基,面对一位筑基大圆满的木傀便已经足够吃力了,更遑论是五位?
只是他实在是有心无?力,这些木傀没有意识,不会疼痛,只能听?从持有符箓之人?,毫无?疑问,这五个木傀现在的控制人?正是凌蘅仙尊。
仙尊教导弟子?,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掌门来了,也不能多对此多言。
“停。”
冰冷的声?音在只有猎猎风声?的环境中清晰可闻,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穿着?深色道袍的仙尊缓步而来,他从院中的小径而来,来时不知被什么分了心神,连肩上落了绿叶红花都不曾发觉。
伴随着?一声?冷喝,再次散开预备下一轮攻势的木傀骤然僵立,谢陵游缓慢地扭过头?,刚张开嘴想要说什么,身子?骤然一软,半跪在平整的青石砖上。
到了这一刻,他仍没有忘记师尊所说的话,红肿的看不出原样的手紧紧攥着?木剑,不曾松开。
他扬起?脏兮兮的脸,忍着?疼痛朝岑羡云露出灿烂的笑容:“师尊,我做到了。”
一滴刺目的鲜血挂在殷红的唇角,岑羡云知道,那是谢陵游在极度疼痛之时咬破唇瓣流出的鲜血。他望着?小猫漆黑的眼眸,那双眼中没有怨怼,只有……满满的依恋与庆幸。
庆幸什么?
庆幸没有又?一次在他面前松开木剑,让他失望吗?
岑羡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好在凌蘅在人?前本就是冷面话少的模样,他此时不开口也并?无?半分不妥。
曾落及一众弟子?没想到凌蘅仙尊会突然到访,皆是愣了愣,最终还是听?见谢陵游的一声?“师尊”才回过神来,齐齐拱手行?礼。
岑羡云轻“嗯”一声?充作回答,漫步走到谢陵游跟前。
修真界多美?人?,凌蘅更是其中佼佼者?,昔年不知多少女修男修为了能在他面前露上一面,打的头?破血流,更有甚者?戏称其为三界第一美?人?。
只是凌蘅此人?,美?则美?矣,却也如仙山寒雾般冷的透彻。
此刻他眼中不带任何情绪,居高临下地望着?半跪与地的谢陵游,一头?乌黑的长发散漫的披在身后,用一根浅色的发带半束起?来,几缕青丝垂在肩颈处,随着?徐徐清风微微摆动。
“我让你坚持几个时辰?”
幽幽的声?音听?不出半分责怪之意,但?其中的含义却让曾落一行?人?背后发凉。
对于?如今的他们而言,对付五个筑基大圆满的木傀虽然要花费一番功夫,但?也不算难事,可那是因为他们现今修为最差的也已经是金丹中期了啊!
遥想他们当初,他们刚筑基时,面对一个木傀尚且坚持不过半个时辰,而凌蘅却让谢陵游坚持几个时辰?
“……”谢陵游眼中的光亮慢慢散去,他鼻尖微微发酸,可目光触及岑羡云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默默咽下苦楚,小声?道,“三个时辰。”
他膝行?两步,小心地捏住墨色的衣角,他自以为隐蔽地用余光观察着?岑羡云的表情,见他不曾动怒才放下心来:“我还能坚持的,可以继续。”
坚持?岑羡云的目光犹如实质,将谢陵游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遍,无?论是咬破的唇,还是渗血红肿的手背,抑或是不自然弯曲的小腿,无?一不说明了他现在已经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