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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楚怀安坐在内务监阴暗的小牢房里,冷眼瞧着被绑在刑架上刚受过一轮刑的父子俩。
一开始那少年郎还会大骂大叫,现在倔强地小脑袋瓜已经耷拉下去变得奄奄一息。
那夜面圣他尚且不知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意味着什么,如今已深切的体会了一番。
他说的话,会将自己和旁人,推入无尽恐怖的炼狱!
然而饶是如此,他嘴里呢喃的依然是那句:“初二那夜,她穿着披风,遮了大半张脸,提着一盏灯笼,来买紫织。”
楚怀安抬手制止施刑的人,他起身走到少年面前,与少年平视:“初二那夜,我一直坐在你说的那位姑娘院墙上,她那天晚上有没有出门,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只问你一句,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少年的意识已经不那么清醒了,根本没听进楚怀安说了什么,继续喃喃低语,旁边的中年男子看着,老泪纵横,可因为舌头受了伤,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们都是老实人,不曾想过会卷入这样的惊天大案中,也不曾想会遭受这样的严刑逼供。
楚怀安退开一步,站到两人中间,微微拔高声音:“本侯听说你们家还有个女儿,七岁就入宫做了宫女,她一直乖巧听话,将在宫中得的俸银全都送出宫来补贴家用,那家药铺也是用她攒的钱开的。”
“呜呜呜……”
听到楚怀安提及女儿,男人哭得更凶,少年也重新打起精神,饿狼一样直勾勾的盯着楚怀安,眼底泛着幽光,想扑上来咬他一口似的。
“你们与人合谋谋害皇嗣,已是罪不可恕,若是到现在还死不悔改,要构陷旁人,本侯即便有心,也护不住你们拼了命都要保护的那个人了。”
“混蛋!我姐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许动她!”
少年终究阅历尚浅,被楚怀安这么一激,便藏不住事,小狼狗一样冲楚怀安嘶吼起来,楚怀安眼睛眯了眯,抬手扣住他的下巴:“你姐无辜,被你陷害的人就不无辜就该死了?我劝你趁着本侯现在还有耐性赶紧把你知道的都说了,不然到时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她!”
少年死死的瞪着楚怀安,眼神透着股子不服输的狠劲,似乎根本不相信楚怀安刚刚说的话。
两人正僵滞着,房间门忽的被推开,赵寒灼板着一张脸从外面走进来:“人找到了,在冷宫的一处废井底下,尸体已经腐烂了。”
楚怀安:“……”
赵大人,你他妈来得还真够及时的!
少年和男人都被赵寒灼的话震住,俱是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片刻后,少年先回过神来,拼尽全力挣扎,挣得架子上的铁链哗啦作响:“谁?你说谁死了?谁的尸体腐烂了?你给我说清楚!”
赵寒灼不说话,抬手将一个脏兮兮的荷包递到少年面前,荷包许是刚从尸体上解下来的,还散发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少年像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他怔怔的看着那个荷包,突然发狂:“啊啊啊!骗子!你们两个骗子!我姐不可能死的!那个人说了,只要我们帮她办事,我姐就会平安无事!”
少年吼得声嘶力竭,手脚被铁链磨出深深的血痕,他却感觉不到痛一般,赵寒灼面无表情的听着,抓住关键信息追问:“那个人是谁?”
少年发完狂又失力的垂下头去,一个劲的重复着:“不可能!我不相信!”
赵寒灼早就看惯了这些犯人各种各样的状态,也没个怜悯之心,波澜不惊道:“要我把尸体带来给你看看么?”
楚怀安:“……”
赵大人,你不怕把案犯刺激得咬舌自尽么?
楚怀安腹诽,敛了方才的凶狠,装出一脸温和,好声好气的冲那少年道:“你口中说的那个人并没有如约保护好你姐姐,如今她尚未入土为安,你若是开口交代,我还能替她寻个地方把她安葬了,是继续咬牙不松口还是坦白从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未免赵寒灼再说点什么刺激到少年,楚怀安推了赵寒灼一把就要出去,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的响起:“侯爷,我说!”
回头,一直装哑的男子绝望的开口:“初二那夜,有个姑娘,穿着披风,挡了大半张脸,提着一盏灯笼来买紫织,她知道我女儿的生辰八字,在何处当差,还拿了我女儿贴身戴的耳坠,并用我女儿的性命要挟,让我不要声张出去。”
“那个姑娘是谁?”
“我不知道那姑娘的姓名,她只来过那一次,后来我将紫织送到侯府后门的石头下面,过了两日我再去石头下看,紫织已被取走,石头下面用油纸包着五十两银子和一幅女子画像,里面有张字条说画像上的女子叫苏梨,若有官兵找来,让我们一口咬定是那叫苏梨的女子来买的紫织,这样才能护我女儿性命无虞。”
说完这话,那人垂下头去,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马上就要油尽灯枯。
赵寒灼有些惋惜,只知道人是侯府的,并不能确定是谁,难不成要把侯府所有的下人都宣进宫来让这两个人辨认?
正想着,那深受打击的少年再度开口:“思竹!”
“什么?”
“那个人叫思竹!有一夜我和爹夜里一起出诊,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去善世堂找大夫,旁人叫她思竹姑娘。”
思竹,竟然是她,果然……是她!
怒气在胸中炸开,楚怀安甩开赵寒灼出了内务监,直奔宫门。
走得极快,正好在宫门落锁的前一刻出了宫。
夜已经有些深了,逍遥侯府四处都点着灯,因他未归还给他留着门。
“侯爷,夫人请你回来了去找她……”
管家急吼吼的迎上来说,楚怀安并不理会,脚下生风奔向思竹的院子。
思竹还没睡,屋里点着一盏灯,楚怀安踹门进去的时候,她正拿着绷子在绣花,踹门的动静颇大,惊得她一针戳到了指尖,涌出血来。
“侯爷,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