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浚眼神却变得严肃,
“朕今日已给你父亲降职,他如今只是一九品小官,一辈子升迁不得,就在鸿胪寺干着翻译文书的活计。”
凤宁身子一僵,霍然盯住他,连泪花也凝固在眼眶。
她当然不是为父亲被贬斥而难过,那是他自找的。
“陛下的意思是,臣女一辈子都做不来贵人了么?”
那股心酸和难受跟泉涌一般嗡嗡往外冒,凤宁咬着唇,极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兴许是她太美,那要哭不哭的模样,真真能要人命。
裴浚心疼了,嘴却硬得要命,
“李凤宁,贵人对你来说,这么重要?朕若是要你一辈子无名无分跟着朕,你待如何?”
凤宁眼眸睁得大大的,唇角轻颤不止,她细细盯着裴浚,见他神色坚毅不似作假,可怜的女孩儿便揉了揉眼角,开始认真思量这桩事。
不给名分就不给名分吧。
做女官更能施展才华,不比去后宫更自在?
凤宁只能破罐子破摔,
“那臣女做您一辈子的女官。”
裴浚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就没脾气了。
他终于舍得抬手,覆住她泪津津的面容,语气放缓了几分,决定不再逗她,
“朕今日保了你,申斥了你父亲,短时日内不能给你名分,你再给朕一些时间。”
三品以上大员之女方可册封为贵人,李巍如今只是一九品小官,贸然册封凤宁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那些言官指不定蜂拥而上。当然裴浚也着实喜欢她陪伴在身侧,不过一个位分,想给时就给了,眼下不着急,等有了孩子更加名正言顺,她也站稳了脚跟,裴浚心里不在意地盘算着。
这话已然算是给了凤宁保证,能有个体面的名分更好,凤宁开心地跟什么似的,还是这个年纪天真烂漫的性子,委屈了就哭,高兴了就笑,一把拥住他,低低地笑起来。
裴浚不知说她什么好。
没有城府又如何,与她相处轻松至极,愉悦之至。
那样的娘家不要也罢,她一辈子兴衰荣辱皆由他手。
裴浚没意识到自个儿是矛盾的,一面又鼓励她自立自强足够独当一面,一面又习惯甚至享受她的依赖,恨不得掌控她一切喜怒哀乐。
裴浚将她抱上床榻,明黄的帘帐一遮,那张架子床便如御船一般,她撑在他胸膛,一遍遍迷蒙地问他,
“陛下好了吗?是这样吗?”
明明嘴里处处严苛的男人,却一再为她撑腰,他心里该也是有她的吧,凤宁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俯首多亲了他几口。
几上的长灯忽明忽灭,帘帐被风掠起一阵又一阵涟漪。
好像怎么努力都达不到,汗水涔涔落在她眉睫唇瓣,顺着雪白的下颌跌在他掌心,他就那么拢着她拽着她,呵护着她,凤宁时而觉着自个儿是被缠绕在木桩上的风筝,时而是一摊再也凝聚不起来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