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站在不远处,朝他跑了过来,不等他开口询问,拉着他手腕就跑。
等二人逃回小院,李朝夕喘着粗气询问一番,这才知道这位小公子离家出走,走得匆忙,身上未带银两,在花楼听曲儿不说,还吃霸王餐,被人追着跑了一路,身上的伤都是逃跑时树枝剐蹭和从高处滚落的伤。
他好心收留了这公子哥儿十日左右,最终在每月毒发前日,塞了些银两给他,让他回家。
李朝夕的印象中,顾宴就是个富养被宠爱的公子哥儿,吃不了苦,甚至还有些洁癖。住在他那的时日,每每对他做的吃食嗤之以鼻,又无可奈何的吃进肚子里。
再看无常,他十六岁时的厨艺还赶不上如今,无常依旧夸赞他做的食物美味,每一粒不剩吃光。
李朝夕居高临下,俯视顾宴。
两年不见,这张脸稚气已脱,说起话来,仍旧高高在上,如今狼狈的模样再次被他撞见,忍不住调侃道:
“你这公子哥儿,两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居然还敢一个人出门,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
顾宴昂着头,“我偷跑出来的,护卫被我用药迷晕了,这会儿应是在寻我。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出去,那个人把我扔在这儿就没再出现过。”
说完,他抬了抬被捆住的双手双脚,“快给我松绑,我要被勒死了!”
没等李朝夕说话,季无常一步上前,抽出断肠剑,轻挥,绳子断开。
顾宴扔掉手上和脚上的绳子,揉着手腕和脚腕,柔嫩的腕上是绳子勒出的深深红痕。
李朝夕蹙眉,忍不住在心中对比。
这小孩,虽然只比无常小一岁,但不如无常隐忍,稳重。
顾宴站起身,看向季无常,“李朝夕,这个丑八怪是谁?”
李朝夕并不在乎这公子哥儿桀骜不驯的态度,可如今话锋转到季无常身上,头一次,对顾宴生出厌恶,语气降至冰点,
“顾宴,我只当你是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如此尖嘴薄舌,夫子可当是这般教诲你的?”
提起夫子,顾宴敛回笑意,微微欠身,“顾宴冒昧。”
季无常从始至终都未正眼瞧过顾宴,他懒懒地扫了一眼,四顾环视起周围的布置,在这石洞的尽头,摆放着一排书架,旁边还有两个能装下一人大的箱子。
这时,他忽而听到身旁李朝夕维护的话,心思雀跃,唇角扯起一抹笑,
“哥哥,那边书架上貌似有东西。”
李朝夕闻言,顺着季无常扬起下巴的弧度望了过去,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书架上的每一格都放着一个小盒子。
李朝夕信步走过去,季无常跟在他身侧,顾宴没了方才的气焰,跟在二人身后。
书架上的小格子上落着厚厚一层灰,李朝夕拿起来一个,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黑色的盒子比手掌略宽些,灰尘拂去后,露出金色的祥云图案。
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本书,拿出来打开,上面记载着焚莲教的名册和事无巨细的事情。
粗略看了一遍,上面并没有同程真相关的事情,于是重新放了回来。
挨个格子翻了一遍,里面皆是些近二十年来,江湖上一些事情的记载,分类归纳好,分放在不同纹饰的盒子内。
见没有线索,李朝夕又将视线移到地上的两个大箱子,季无常先是打开其中一个,尘土四起,迷得人睁不开眼。
三人捂住口鼻,挥动手臂,待尘土消散,一具白骨静静地躺在箱子里,身上的衣裳褴褛,但仍旧能瞧得出来,是侍卫的服饰。
李朝夕和季无常互视一眼,季无常又打开另一个箱子,这个箱子里面没有森森白骨,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越是没有东西,越是惹人生疑。
李朝夕蹲下身子,食指曲起,指节轻扣,箱底处似乎是空的,转而翻转,在箱底摸索一番,摸到角落凹下去的一小块,再次曲起食指,抠住,用力。
与箱底完全契合的木板被掀开,几封书信整齐地码在箱底,上面并没有署名,只是用的纸张材质不同。
李朝夕随意拿起一封拆开来看,却被里面的内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一封书信,而是一封自述帖。
明德八年,寻得一子,其右眼与常人有异,赤瞳,似乎与大人口中寻找的少年相吻合,欲告知,发现此子身体异于常人,百毒不侵,故私心起,将其囚禁在山洞中,日日喂食其毒药,割其掌心取血,以炼制丹药,得以百毒不侵。
后翻阅古籍,南疆圣女双眼赤瞳,故猜测,此子应是南疆圣女后人。
阅完这封自述帖,李朝夕抓住季无常的手,摊开他的掌心,两只掌心的中央横亘着一条陈旧的伤疤,他眼神复杂地投去目光,食指收紧。
之前替无常疗伤时,他原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剑伤,习武之人受伤乃是家常便饭,并未放在心上。
李朝夕不敢想,十三岁的少年,日日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虽说百毒不侵,可日日朝着一个地方割开放血,三年,人的身上能有多少血?
如若当时他带着季无常一起回莲花山庄,他就不会有此遭遇。
自责、愧疚,袭上心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季无常的手上还拿着拆开的书信,他睨了眼李朝夕手中信上的内容,知道他定是在自责,笑着说:
“哥哥,这儿还有外人在,你想看,我们回去再看。”
李朝夕闻言抬头,撞上季无常笑吟吟的黑瞳,经他提醒,这才想起来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立时将信折好,收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