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蹊跷,时值三藩之乱,草签填错乃是常有之事,顶多被皇上斥责两句,何必如此慌张?需另外嫁祸给年迈糊涂的杜立德?
再者,杜立德年迈,老眼昏花,会不会检查前面的草签都不好说,更别提还瞧出了上面的字迹不是自己的。
巧合多了,那就属于刻意了。
明珠暗中猜出几分,索额图与熊赐履早就不和了,而杜立德此人最会表面功夫,在内阁经常倚老卖老,与诸位大学士基本上都合不来,熊赐履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若说两人合谋起来搞出这件事诬陷熊赐履,明珠都不会觉得奇怪。
所以说这次索额图孙子落选是不是可以看出来皇上的一点点心思?因为他从头到尾都不相信是太子自己选的哈哈珠子,这定然都是皇上的幌子。
但是,自己与索额图也是向来都不对付,连带着对依附于太子的那一派人也不甚喜欢,逮着个错误就死死咬着,皇上深知此事,又如何会把福格指派给太子呢?
难道是皇上有了什么想法,借此传达旨意?
一代权臣明珠此时坐在自己的书房中,心绪翻涌,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府上另一处的院子里面,小福格已经开始抹眼泪了,他站在父亲的面前,抽抽噎噎,“孩儿不想给太子做伴读,听说太子学不好,就要打孩儿的掌心,孩儿以后……”
想到太子的模样,小福格哇地一下子,哭的声音更大了,一低头,将脑袋抵在纳兰容若的胸口,泣不成声。
纳兰容若轻轻拍着儿子的背,想到自己见过的太子,心中微微叹息,轻声安慰着儿子,“太子只是年纪小,等学了道理,就不会这样子了,以后万般不能说不想给太子做哈哈珠子的话,知道吗?”
福格十分不情愿,他心中清楚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早上爷爷说过了,这是皇上的意思,不听话就是抗旨不遵,“孩儿晓得了。”
与之还有相同感受是张英的儿子张廷玉,他倒是没有像福格那样哭哭啼啼,只是坐在张英的对面,两条短腿在空中晃荡,小脸皱巴巴的,严肃而又愁苦的模样。
“咱们……”开口的是一个青少年,文质彬彬,正是张英长子张廷瓒,也是才华潋滟的读书人,今年已经中了举人,在京城的圈子里面也小有名气,此时他正面露迟疑,“这旨意真的给咱们的嘛?”
“瞎说什么。”张英坐在书桌后面,轻轻敲了敲桌子,免得儿子说出什么更加大逆不道的事情,又看向次子,“廷玉如何作想?”
张廷玉小腿又晃了数下,皱着小眉头就没有松开,“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便是孩儿的想法。”
张廷瓒比这个弟弟大上不少,但是性子绝对比他要活泼很多,听到弟弟这么说,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揉得小脑袋直晃悠,“连《诗经·小雅》都搬出来了,什么时候偷偷学的?”
“昨日。”张廷玉脾气好,头发被揉得乱糟糟也不生气,只是等着哥哥住手了,才伸手理了理,继续端坐着。
张廷瓒瞧着弟弟这模样,只觉得好笑,他这个弟弟聪慧又乖巧,受尽万千宠爱,但是少年老成,说起话来还总爱引经据典,像个老学究,“你也不必惊慌,太子还是个孩子,不会对你怎样的?”
张廷玉垂了一下脑袋,半晌,声音低低地说道:“兄弟敦和睦。”
这就是说太子和大阿哥关系不好了。
张英长叹一口气,原以为这段时间太子与大阿哥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是之前发生宴会上那出,证明了这些可能是皇上放出来的谣言。
“你且放心,日后我也会去教功课,有什么事情会照看一二。”张英说道,眼神流露出微微的担心。
他并非担心太子会为难儿子,他担心的是索额图。
廷玉和明珠的孙子都入选哈哈珠子,但是索额图的孙子却没有,鬼知道他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尤其是因着孝仁皇后的关系,索额图在宫中还有些旧人可用,想想就觉得心惊胆战。
但是,他不能这样同廷玉说。
廷玉再怎么聪慧,毕竟还是个孩子,让他无故担忧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能安慰一番,心中却是已经开始挂念了。
花开两支,各表一枝。
宫外闹翻了天,李礽却在优哉游哉地闲逛,他哪里知道自己那日的表演深入人心,吓坏了一众的小朋友,现在忙着参观自己的新住处——毓庆宫。
毓庆宫现在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内务府正在布置里面的摆设,一床一桌,一砖一瓦,都看得出来用心,所用一切器物颜色都十分鲜艳,走进去的时候只觉得室内明亮如新。
毓庆宫有四进,由前星门而入,第一个院子里面有值房三座,第二进院子的正殿是惇本殿,又有东西配殿各三间,三进的院子里是值房,第四进院的正殿就是的毓庆宫,最后面还有一个后殿。
李礽背着小手,嘚瑟地观赏着,这是属于他的豪华小别墅呢,啧啧,太让人快乐了。
虽然车子是没有的,但是他现在也是有房一族了,曾经这是他奋斗的梦想——一个不用特别大所有的布置都是自己说了算、困了就可以睡、委屈了可以埋着头的地方。
不过,弹幕提醒了,这只是暂时属于他的,等到他成为废太子后,还是要搬出来的。
“太子爷可有哪里不满意的?”梁九功弓着身子问道,皇上派他来看看太子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他自然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