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他姐姐死后,老父唯一的指望就是他。秦钟越发远了贾府那群人,拿出百倍的勤奋,刻苦钻研。
可惜他天资一般,悬梁刺股,不过寸进。这才想着去游学,希图在举业上更进一步!没想到一头碰上这无妄之灾,险些丢了小命!
白鹭再没想到自己还救了亲戚,连忙报上了主家的名姓。秦钟当日在贾府厮混时也听说过林家,此刻也算他乡逢故知,欢喜不尽。
这海盗闹了几日,马头上一片兵荒马乱。秦钟找不到家人,又是个半大小子,身无分文,只好暂且跟着白鹭夫妻两个。
他们夫妻倒也不嫌秦钟累赘,只是再不可能因为他耽误了打探消息。一路上带着他,虽没明说,秦钟也是个细致的孩子,如何看不出来。
这日忽然敲响了白鹭夫妻的门,扭扭捏捏地说了来意。
原来他见这两人四处寻医访药,忙个不休,却对治的什么病症只字不提;
频繁流连在货卖长虫的地方,吓得面色发青,却还是逐个打听。心里就明白了,只怕是些不好对人言的症候。
秦钟只着急他们一味走些正路子。夫妻两个言谈文雅,目光清正。一看就不是这里头的货,即便有消息,人家如何会告知呢,不怕给自己找麻烦的。
秦钟左思右想,按理,人家不说自己就该识趣装作不知道。可是就这情形看着,家里约莫是有病人的,自己知道了却不说,岂不是耽误了病人!
于是吞吞吐吐地将心中的话倒了个干净。王才两人再没想到,自己原以为掩饰得很好,竟被个半大小子看出了意图。顿时羞惭不已,忙连声谢秦钟提醒。
白鹭脑子活泛,眼珠子一转,对秦钟说:“菩萨哥儿,你既然能出言提醒,相必是有这里头的门道的!
实不相瞒,家中实有人着了这道,我们心焦得了不得,哥儿如能给我们指条明路,我们夫妻感激不尽!”
说毕拉着张才就要给秦钟跪下,秦钟吓得不轻,哪里敢应,连忙把两人扶起来。红着脸说:
“我哪里又懂什么门道呢,只是自古蛇鼠有路,你们要找这东西的来处,怎么眼睛只望那大太阳底下走?
我前些年淘气,不怕你们笑话,也好与那些优伶作耍。前年途经此地时,偶然帮了一个小孩子,他如今也算是个角儿了。
难得他有情有义,还记得我!前儿听说我来了,特特来瞧我。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引他来打听打听,只是他脾气孤拐,人不坏的,你们别见怪。
他们走家串户的,交游甚广,也许就打听到了,也未可知!”
白鹭夫妻听他这么说,才如醍醐灌顶,这些个阴毒的东西,确实不可能从正路子得到!这些日子全是白用功了。
如今想往地下走,只是不得门路,既秦钟肯帮忙,还有什么不依的。
于是两人按着秦钟的指点,不惜大价钱,给那戏子柳寒霜置办了一套头面,正经在望宾楼办了一套席面请他!
那柳寒霜人如其名,看人时斜睨着眼睛,目如寒星,十分傲慢。一大桌丰盛的席面没动几筷子,只吊着嗓子说:
“这样的事,若不是恩公请我,我再不会管!如今也不与你们啰嗦,这头面我收下,自然会留意打听,你们只细细告诉我是个甚么东西,回去等信。
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东西我是收下了,消息却不保证能打听得着!信不信,只在你们。钱花了,没有响动的事也是有的,你们若不依,只把东西拿走,若是之后变卦反悔。哼!
我柳寒霜虽说只是个戏子,在这地界儿,只怕你们也不好脱身!”
王才立刻回说:不敢。并又讲了许多好话,才将柳寒霜送走了。
为了这脏东西,千金万金的银子都花出去了,如今哪里会吝惜一套头面!只盼事情能真有所进展!
白鹭夫妇两个焦急地等了八九日,都不见柳寒霜那边来人,料着是没戏了。没想就在这日午后,秦钟那边传话说:有消息了!
王才大喜过望,袖了一口袋钱连忙找人去!秦钟和柳寒霜都在一处茶馆里等他。
柳寒霜一看见张才那喜形于色的样子就十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开口嘲讽:
“诶哟哟,这是生怕别儿个不知道自己是冤大头呢!可收着点吧,袖袋里头的东西都要窜出来了!上赶着给人宰呢!”
王才被他抢白了几句,也不恼,实在是看见曙光,情难自禁。憨憨地笑着,给他赔笑脸,说好话。奉承了好一会,柳寒霜才说:
“你且收着点儿,待会儿人来了,也别说是求解药,那憨货好拿捏你!你只说是要害人,表情阴狠点儿,下剩的我来替你分说!”
那王才正愁不会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呢,柳寒霜既肯承应,他有什么是不依的!忙道谢不说。
偏那柳寒霜又左右看了看他的相貌,啧声道:“这也不太像!”于是拿出随身带的小木箱,不过在张才脸上随意勾画了两笔,王才就变了一番样子。
人还是那个人,只不过原先清正的目光,因为眼型的变化,看起来有些衣冠禽兽的意味了。这手段,连秦钟都看呆了!
柳寒霜(二)
衣冠禽兽的王才手足无措地等来了潘二,那潘二一进门,就让人觉得他不是好人,吊捎着眼睛,耷拉着肩膀。
进门后先习惯性地左右环顾,好像是确定着什么。像极了一只出洞觅食的老鼠,等他确认安全了,才堆着笑朝柳寒霜三人走来。
“潘老二,你这是又干了什么下流没王法的事儿!被人端了窝子了?瞧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儿!”柳寒霜一开口就是起死人的语气,王才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生怕他把这救命稻草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