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婚姻”一项,世人往往难得圆满,自己或许还可以使使力。那么多年的戏本子不是白唱的,什么样的男儿能做好夫郎,柳寒霜比一般人明白。
冯紫英留的字条,恰好戳中了他的心病。这些日子,他变着法儿地打听过京都里与迎春家世相当的好男儿。
各家子弟,除了相貌才干这些露在外面的本事,还着重打听着个人的癖好隐私,家中人口是否和睦等等。
他男女装切换自如,或扮成茶馆听书的闲汉,与人八卦几句是非;或化身为奉命出门买办的小丫头,和别家跑腿的丫鬟互相爆料……听了一肚子的蜚短流长。
唯独这冯紫英,名满京都,柳寒霜却从没往他身上想过。实在是,两人身份上不太匹配!
迎春虽也是公府小姐,可终究不是正式太太养的!冯家现今如日中天,冯紫英又是年轻一辈中最耀眼的新星。不用怀疑,他未来的妻子必得是身份相当的大家小姐。
迎春身份不够,贾府如今也只有贤德妃这一个倚仗,冯家能看上她的概率,太小了。勉强嫁过去,只怕也很难如意……
如今冯紫英留下这样撩拨人心的字条,他又生的好,柳寒霜觑着迎春的神色,生怕她动了心。
好在,迎春约摸是还没开窍,脸上没有一丝儿动容。可是姑娘大了,万一哪天就突然明白了怎么办?
柳寒霜因为这张字条提心吊胆的,三天道场结束后,就立马回到林府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
凡是和贾府有结亲可能的人家,柳寒霜都想方设法地去打听,端的是花样百出。
他心里存着个傻念头,虽然自己没法左右迎春父母对她夫君的选择。可是提前做好情报工作,万一找了个四六不着的人,赶紧提醒迎春想办法,还是可行的!
柳寒霜的所作所为全然发自一片真心,却偏偏碍了一个人的眼!
柳湘莲最近过得十分不如意!他本是这世间最纵情任性的人,偶然动了一次真心,自觉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完全没想到会碰壁!
那个叫霜儿的丫头,初见时自己就被她的容貌吸引,得知她可能是林府远亲后,心里是真的愿意娶她为妻的!
哪怕后来她为了报恩卖身为奴,自己仍然愿意为她奔走赎身,纳为妾室!为此甚至找了宝玉去做说客!
原以为这事是十拿九稳了,谁成想,那丫头居然拒绝了!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柳湘莲还是咬牙切齿,难以释怀!
“多谢公子错爱,只是妾虽卑贱,今生是打定主意,宁可孤老也绝不做小的!公子自言句句真心,不也是为色相所惑,为身份所缚?妾命薄,当不起这样的真心!”
那丫头的声音有些奇异的沙哑和婉转,一字一调像一个个巴掌扇在了柳湘莲脸上。自己一直以至情至性标榜自身,今日却被人驳了个体无完肤。真是——丢脸!
想自己,虽自小没了父母,可是家中还有产业、买卖,不用为生计发愁。
再加上几位姑母的百般照拂,可以说是所求未有不应。如今初尝挫败的滋味,不自在了好些日子。
本来随着时间的淡化,这事也就过去了。偏偏!当初买在林府周围探查霜儿消息的那些人,前几日来忽来告诉:那丫头正满城里寻青年才俊呢,恐是动了心思,要另谋高就去了!
当初买通那些人,是为了探知霜儿的根底。后来生了一场气,就把这事给忘了,如今忽报来这样的消息,柳湘莲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当初信誓旦旦,说绝不做妾!如今怎么上赶着打别人主意去了?这是明着嫌自己不如人啊!柳湘莲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提着剑就去寻柳寒霜去了!
这边,柳寒霜往京都最有名的媒婆处,打听得现任太常寺卿张林家的小公子张如知是个结婚优秀选手,忙忙地装扮好来堵他。
先试一试,他在女色面前是否一如既往,可千万别像那柳湘莲那样,把贪花好色说得情深似海。
张如知是张家最小的儿子,自己上进,功课不错,过一二年下场一试,一个举人应是不在话下的。
更妙的是,小儿子媳妇不像大儿媳妇那样难做,婆母不太会苛责,以后日子轻松。
张家虽然文官出身,家资不丰。难得不像别家那样清高,听说他家老二媳妇家就是武官,如今也是和和睦睦的。
柳寒霜越想越妙,一脸兴奋地朝张如知走去。若他果然是个好的,就赶紧告诉那丫头,她鬼点子多,真能如愿也未可知。
刚按计划撞上从书铺里出来的张如知,柳寒霜正故作惊慌想开口说话,忽然一阵大力从腰间传来,一把将他拽了过去!
被坏了好事,柳寒霜还以为遇到登徒子了,正要破口开骂,忽看见柳湘莲满脸怒容地看着自己!
自己又没惹他,这人怎么一副讨债的样子。
正欲挣脱,柳湘莲忽然用腰间佩剑箍住柳寒霜,向前快走了两步,对张如知行礼说:“内子冒失,惊扰公子了,请先行!”
张如知正被眼前变故弄的一头雾水,听得柳湘莲如此说,也不欲多事,拱拱手就离开了。
柳寒霜气的脸都绿了!
这柳湘莲就是个麻烦精!上次堵着自己说了那么一堆有眼无珠的话。自己念着他在闽南渡头无意截住班主追兵的恩情,好声好气地劝他直面自己的肤浅,他不感恩还来坏自己的好事!
还叫自己“内子”!真个贼心不死!
这厢两个人都憋着气,闹了个不可开交,暂且不表。
贾府中,迎春及笄礼,贾母发下话来要好好办一办。一时间锣鼓喧天,各色玩意儿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