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现在孩子多,睡觉都挤攒,太爷那里屋子宽敞,一个人住得也寂寞,你到太爷家来住一段日子,陪陪太爷好不好?”
“太爷……”
“嗯?”
“是我身上出什么事了么?”
“额……”李三江今天终于觉得,伢儿太聪明,也不太好,“放心吧,小远侯,你身上的事,太爷会帮你解决的,不用害怕。”
“没事的太爷,我能习惯。”
“赶紧呸嘴,这可不兴习惯!”
“呸呸呸。”
……
李追远被李三江送回来时,英子正带着俩妹妹在坝子跳着皮筋。
两条长凳间隔四米,横摆在两头,皮筋在凳腿上套着。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英侯啊,你爷奶回来了么?”李三江喊着问道。
“呀,太爷,远子。”英子她们发现了人,“爷、奶他们刚回来。”
“成。”
李三江松开了李追远的手,走了进去,见到了李维汉和崔桂英。
老两口还以为李三江是为“口供”的事儿来的,赶忙主动汇报情况。
李三江听完后点点头,宽慰他们道:“行了,大胡子家的事儿,就算这样了了,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扯。”
李维汉有些担心地问道:“叔,那小黄莺,是不是已经被您处理了?”
李三江眼皮子抖了抖,处理,怎么处理,拿个铁锹跑大胡子家鱼塘底下挖一挖,再喊着问问她还在不在么?
按理说,刚死的死倒不可能凶成那样,她都能上岸追到家了,本就很匪夷所思。
不过,那小黄莺是报完仇后就消解了,还是依旧藏在鱼塘里盯着大胡子家老宅当邪秽,李三江都不打算深究了。
“她不会再找你们家了,你们记着日子,明年给她再做个祭,意思一下就行了。”
“好的,叔,我们记下了。”
“嗯,不过,还有另一件事,得和你们说一下。”
李三江把李追远身上的问题讲了一下,不过隐去了其间自己的操作失当,无他,总得要点脸。
崔桂英听到这些,吓得嘴唇再次泛白:“老天,咋还没完呐。”
李维汉倒是镇定不少,对自己老伴道:“最危险的坎儿都过去了,现在不算啥了,叔不是有办法么,就按叔说的做,你快去给小远侯收拾些衣服行李。”
李三江摆摆手:“去我那儿住又不是去坐牢的,你们是可以来看的,东西你们明儿个自己送来就成。也不会太久,至多半个月吧,就当我也养养孩子,享受一下当爷爷的快乐,呵呵。”
李三江的轻松语气让崔桂英心里平稳了不少,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那真是麻烦三江叔了。”
“哎,别这样说,自家人,自家人。行了,摆个桌,点对蜡烛,倒三碗酒,咱走个过场,把出家礼过一下。”
出家礼很简单,放着蜡烛的桌子摆在坝子上,李三江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牵着李追远围着桌子绕了三圈。
最后,让李追远依次端起三碗黄酒,一碗对着天上洒去,一碗淋在自己身上,最后一碗则朝着屋门里站着的家人方向泼洒。
这里头,最大的讲究在于礼式进行时,李维汉、崔桂英以及一众兄弟姐妹们都只能站在门槛里头,不能出来,也不能出声惊扰。
礼毕。
“好了,汉侯啊,明儿见。”李三江摆了摆手,“伢儿我就先带家去了。”
说完,李三江就将李追远背了起来向坝外走去。
被背着的李追远扭过身子,保持着笑容,对家人挥手告别,仿佛就只是去串个亲戚。
门槛内,李维汉搂着崔桂英的肩膀,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潘子雷子以及虎子石头他们虽被要求噤声,但大家都一边捂着嘴巴一边将脑袋从爷爷奶奶身边挤着探出,瞧着自己。
此时恰好夕阳西下,暖橘色的光洒照,将视野里的一切都打上了一层柔和光圈。
李追远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他隐约有种预感,这一幕,将永远留存在自己心底深处,在未来,会时常追忆想起。
就像是翻开那张……
老旧的泛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