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
惠玉王带头要众人先在崇光门处歇息三日,不往城中去,记得避开死尸莫要碰触,亦少?闻城内气味。
杨荞身上盔甲还没脱,他晒黑了许多,靠坐在城门之?下刚和身边弟兄们昏昏睡着,忽听见马蹄声,冷不丁醒了。
众将士都?浑身紧绷,送信的官员乍见这一伙令人胆寒的目光,吓了一跳,匆匆停马,“诸位将士,送信使前来!”
他挥了挥背着的大包袱,众将士会意,登时疲累都?不顾,忙忙起身朝送信使冲过去。
杨荞见这群人欢呼不已,有些甚至还掉起眼泪,再?见这些人各个手里拿的‘信纸’不是些碎布头就是些破竹叶片,写的字迹好?点的恐怕都?是找会写字的代写的,大多的,都?是字迹写的磕磕巴巴,更有甚者画了些不知是什么的图画的都?有。
就这样,大家拿着些破布头破石头,还是哭哭笑笑。
他过去,送信使忙忙朝他跑过来,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他。
杨荞挥了挥手上的书信,往城内的方向去。
旁人还在欢呼高兴,他却知道,从前这送信使只专替明玉川寄信到咸阳,再?从咸阳,将绿姬的信递回来给他。
毕竟这送信使可是正统官员大姓出身,怎会可能沦落到给军兵送信。
是有一次绿姬提议,要这送信使跑也是跑,送她二人的信太浪费,毕竟来回一路,多有思?念军兵们的人,便?要这送信使带个大些的包袱,要那些军兵亲眷们写些信,不会写字,那可要会写信的他人去写,再?不济,在纸上画些图画都?是好?的,辛苦送信使在底下添一笔名字的事情。
谁知此提议可谓是大受欢迎。
杨荞虽鲜少?上战场,上了也都?是被护在后?面,但?每次看着身边浴血奋战的那些将士们因为这些破布头破竹片又哭又笑,或是沉默不语,他都?心中觉得有些怪异。
那种怪异,好?似与?头一次见到绿姬相似,但?不同的是,他从前心带嘲讽,如今却没有了。
杨荞带着信件进城,寻了许久,才?寻到城中一处破庙,在外头,他看见了宋寻与?栗奴两?兄弟。
他俩明显是累了,尤其栗奴,他此次受了吓,断了三根手指头,靠着宋寻好?不容易睡着了,宋寻面色苍白,转头望见杨荞的身影,他没有笑,也笑不大出来,只是对杨荞点了下头。
杨荞特意将脚步放轻了些,没有吵到栗奴,进了破庙。
少?年墨发高束,发尾微长,身穿红衣,此战他带头在前,肩侧受了重伤,杨荞瞥见这破庙内散落的外裳,明显是明玉川夜间都?是躺在此处睡的。
如今他跪坐在崇光门内不怒自威的神佛面前,背过身,口中似在念着什么,杨荞拿着书信,在门槛前停驻片刻,才?进了门槛。
每每上阵杀敌,过城门,明玉川便?会寻城中寺庙跪拜七日有余。
他从不知明玉川信这神佛。
却知他本该最厌神佛虚幻之?物。
窈姬在他幼时求拜神佛求天子垂爱,后?甚至行巫蛊之?术咒后?宫妃嫔,杨荞从前做明玉川伴读,亲眼见过其一旦听见那些玄幻之?物时,面上有多厌恶。
但?如今,他却日日夜夜拜神佛之?前长跪不起。
栗奴好?奇心胜,曾要宋寻询问?过明玉川在求的是什么。
杨荞听宋寻谈起,明玉川当时说,他恐惧一路斩杀的生灵反扑,未来会遭了报应,过的不安。
栗奴跟在旁侧,当日对杨荞提起时不免笑,“殿下也是有趣,如今我等势头正盛,殿下怎需要担忧这些?我竟不知晓殿下是这样的人啊。”
杨荞也觉得怪。
他最知明玉川其实什么都?不在乎。
生死在从前都?可一并抛掷。
他如今会奋起到如此地步,杨荞都?意想不到,恐怕当真是从前受了颠簸,改了心性,知晓天子之?位的好?了。
就这样,数次望见其跪拜背影,直到第一次,绿姬的信自咸阳城寄来。
少?年珍之?,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