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芸可以正常进食以后,胜寒说医院的饭菜没有味道,常从外面买了来给之芸吃。
眼巴巴地看着之芸吃,胜寒问:“尝出来没?味道熟不熟悉?”
之芸笑:“熟悉。老刘炒菜还是那样地道。”
那是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小饭馆的特色菜。
“嗯,我跟他说是病人吃的,叫他做清淡,少放油少放盐少放味道。下回给你带汤,他答应给我特制瓦罐汤,他的门口新添了一口巨大的瓮,专门炖汤。”
等胜寒走了,之芸翻出他装菜来的那个塑料袋,上面清清楚楚的两个红字:刘记。
之芸笑想,胜寒有时候是很天真的。
刘记离医院那么远。胜寒一路拿过来,衣服上总是落了斑斑的油渍。傻乎乎的胜寒哪。
一周以后,魏之芸出院了。
袁胜寒把她和她妈妈送回乡下。
之芸妈完全不认得胜寒了,却以为胜寒是之芸的男朋友,一路上一手拉着之芸一手拉着袁胜寒,高兴得合不拢嘴,对着陌生的同行者笑着说:“他们要结婚了,我小女儿要结婚了。请你们吃糖啊!大家来喝喜酒!”
到了地方儿,之芸妈拉着胜寒不松手:“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小芸结婚?我给她攒了嫁妆了!到时候给你一个大红包做改口钱!”
之芸说:“妈,你让他回去吧。他明天还要上班呢。”
之芸妈说:“哦好的好的,你早点回去,有空来打麻将啊!”
胜寒说:“我记得,有空就来陪您打麻将。”
之芸想,妈妈糊涂了,其实也不是件坏事。
有时候,人糊涂了比明白的好,糊涂的人比明白人对生活中的不快乐有着更强的抵抗能力。
之芸到底是快乐的,为着跟胜寒的聚首,哪怕这聚首是为着一场病,为着一场伤筋动骨的手术。
过了两个月,魏之芸回南京复查,伤口复原得挺好,医生说没有大碍了。
之芸的主治大夫是个有年纪的女士,面容严肃,其实十分和善,她一边在之芸的伤口处轻轻地检查着一边说:现在没有感觉了吧。人哪,身体上任何的器官,你若感觉到它的存在了,就是它出问题了。好的东西,有时候,无声无息地就随了你一辈子。
之芸觉得这位医生阿姨是一位哲学家。
之芸在离开南京的那天下午,买的是傍晚的车票,看距离发车的时间还早,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打车去了胜寒的单位。
之芸想起胜寒说过的:都市里的村庄,还真是。矮小的楼房,土蒙蒙的围墙,但那墙壁上爬满了青藤,可以一直青到初冬的。
然后,之芸看见胜寒走了出来,正是下班的时候。
从门房里走出一个年青的女子,手里抱着一个小姑娘,迎上胜寒,胜寒从她的手里接过孩子,两个人一路走着远去了。
之芸躲在树后,看着他们。
方晓雅丰腴了一些,面容却愈加水嫩,柔顺地跟在胜寒身边,姿态是全然的依赖与安然。
她其实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是该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