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好生难缠,沈妙舟当真恼了,黑白分明的杏眸抬起,瞪他一眼,“干嘛要告诉你?”
俩人正僵持着,不远处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树丛后人影晃动,有陌生男子的唤声传来:“澄冰?”
眼见这人眸光微动,似要开口应声,沈妙舟一时情急,连忙踮起脚,伸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唇,压低声音,凶巴巴地威胁:“不许出声。”
那人的身子一霎微僵,没有动作。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微风吹过,隐隐送来远处的几句交谈。
“……二郎人呢?不是说就去换件衣裳,怎的去了恁久?”
“他向来喜洁,你又不是不知道,换干净衣裳总得先擦擦身,差不多快回来了……”
“哎呦我的祖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哪?再不回来咱们就输定了,兄弟我可是连下月的俸禄都押上了!不成,我得去催一催……”
那两个武将就在月洞门前说着话,沈妙舟无意识地屏住呼吸,一动都不动。
身前的人也很安静,只有胸膛在轻微起伏,浓长的眼睫低垂下来,凤眸漆黑深邃,直直地望着她。
暮春的黄昏,柔软的晚风拂动她鬓边一缕碎发,带着她的气息,轻轻擦过他的侧脸,又一触即离。
两个人距离挨得太近,呼吸间都是彼此身上的气息,沈妙舟鼻尖若有似无地抵着他俊瘦的锁骨,附近那一小片带着热意的肌肤熨蒸着她的脸颊。
说不清是什么缘由,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越跳越快,砰砰震动。
也不知挨了多久,远处的两个武将总算走去了别处。
长出一口气,沈妙舟心慌意乱地松开手。
静默片刻,面前的人蹙了眉,神色微有些不自在,低声问:“……你是嘉乐郡主?”
自己的身份突然被猜中,沈妙舟不由大惊,立刻紧张又警惕地瞪向他,杏眸睁得溜圆。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解,那人眉梢微挑,淡淡道:“胆子这般大,竟敢假扮内侍闯到此处,又生得与公主殿下这般相像,除了嘉乐郡主,不作第二人想。”
他识得她阿娘。
事已至此,再挣扎也不过是白白丢人,沈妙舟心一横,扬起小下巴,坦然道:“不错,正是本郡主。那你呢,你是叫澄冰么?”
那人没有立时回答,只是垂眼静静地看了她一会。长廊下的穿堂风扫过杏树枝桠,几片雪白的花瓣簌簌而动,飘落到他肩头。
金灿灿的夕晖里,他忽而扬唇轻笑了一声,像是心情极好,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故意学她说话,“干嘛要告诉你?”
沈妙舟:“……”
幼稚!
她咬了咬唇,威胁道:“本郡主已经知晓了你的名字,今日之事,不许对第三人提起,否则我饶不了你。”
说完,又瞪他一眼,向后退开几步。
卫凛看着她跑远的背影,不自觉地扯了下唇角。
晚间散了宴,回到公主府里,沈妙舟还有点心不在焉,总觉得心里乱七八糟的,可又说不清到底在乱些什么。
直到入夜,平嘉公主带了些她爱吃的点心过来,陪她闲谈笑闹了一会,然后带着点试探地问起,她可还记得卫家二郎卫清晏。
听见这个名字,沈妙舟终于回过神来,脑中立刻蹦出方胜亭里那张平平无奇的包公脸。
也不知为何,下一瞬,眼前又浮起另外一张映着淡淡夕晖的俊脸,似乎还能感觉到他肌肤上些微的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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