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五指微拢,握住了帕子,面上却什么情绪也瞧不出,问:“将军此行一共带了多少人?”
范远道:“进城来的有一十余人,城外接应的有百来人,还有百来人,在相邻几个县打探消息,我回去传个信便能召回他们。”
他以为温瑜是担心路上安全问题,道:“翁主放心,末将便是搭上性命,也会护翁主周全。”
温瑜却道:“回坪州不急,我手上还有些散兵游勇,想劳将军带上人马,往通城走一趟。”
范远面色微变道:“翁主是想我去解通城的困?”
他很是为难地说:“裴氏此番发兵通城的军队,少说也有五千人,我手上这两百将士,赶去也做不了什么。”
李洵也以为温瑜是和通城关系匪浅,劝道:“翁主,不可,便是通城先前投诚裴颂有隐情,城中多忠义之士,通城之失也已成定局,救不回来了,范将军贸然前去,不过也只是折上手中这些人马罢了。”
温瑜很是不解地抬睫:“我何时说要救通城?”
范远和李洵面面相觑。
范远不解:“那翁主让我往通城去是?”
温瑜道:“我途经通城时,曾遭过通城衙署那些鼠辈算计,他们打着替我招贤的名头,实则是为裴颂做事。来往巨商,也被他们坑杀无数,我在忻州假借通城的名义征兵,放出裴颂已死的消息,才搅乱了南边的局势,裴颂怒而要拿通城开刀,通城县令那鼠辈,岂会坐以待毙,想来只会带着所有钱财南逃。”
她眸光幽幽:“与其让他带着那笔钱财去旁的州府寻求庇护,不若带回坪州。”
范远从温瑜的话里抓出了点关键信息:“翁主并非是和通城有什么来往,而是假借他们的名义征兵?”
随即他似彻底反应过来,拍案道:“妙!此计妙啊!”
李洵亦惊得半晌才找回言语:“坪州的困局是翁主解的?”
他几乎是喜极而泣:“忻州反的那会儿,陈大人便猜他定是要取坪州,忧心得几日不曾睡过好觉,召集我等共商对策多时,却不料严防多日,挨着忻州的几大州郡也乱了,他们先自个儿打了起来,虚惊一场!陈大人还说,应是天佑坪州,这哪是天佑啊?是翁主您佑了坪州啊!”
温瑜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裴颂残暴不仁,才有今日局面。”
她转过话头道:“我已得到消息,忻州的州禁这两日便要解了,等州禁一解,将军便可和我的人假扮流民,往通城的要道去截人。见了那通城县令,只说是在道上听说通城征兵送粮,特去投奔的。他眼下必缺人手,会留你们护送他,你们便顺手推舟把人‘护’往坪州就是。”
裴颂发
兵通城,是为杀鸡儆猴,震住那些自立为王的州郡。
但那些州郡,从决定反的那一刻便已没退路了,唯有趁眼下裴颂大军还和魏岐山在定州绞着,尽快扩展势力,将来才有望背水一战。
忻州牧必然也看得明白,裴颂既已派兵去了通城,那在忻州境内征兵的,不管是不是通城的人,都已掀不起风浪,和临近州府争抢地盘才是要事,所以必不会再封禁州府官道。
而她谋的,不仅是在这乱局中全身而退,还有那块人人都想抢的肥肉!
范远哈哈大笑道:“好计!只是忻州并非安全之地,等州禁一解,我还是先遣人护送翁主前往坪州边县,翁主和李大人在那里等末将好消息便是!”
李洵跟着颔首:“翁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臣也觉着如此更为妥当。”
温瑜思量几许后道:“便依一位所言,不过劳请范将军带个人一道去。”
温瑜侧目示意萧厉上前。
萧厉掀眸显出几分诧异。
——来之前,温瑜并未同他商量过这事。
但那一人打量的目光已递了过来,他便还是往前站了一步。
李洵和范远先前便已觉着这青年不简单,只是温瑜一直没做引荐,两人便也不好猜测他身份。
温瑜道:“这位是我的恩人,萧厉萧义士,从我同亲信走散落难雍城,到抵达忻州的这一路,都是多亏了他,才几番化险为夷。我手上那批散兵游勇,从征上来便是他在接触,有他在,可帮将军管控一一。”
范远忙道:“末将同翁主手上那些人马不甚相熟,有萧义士在,可省了末将不少事,末将先行谢过翁主!”
温瑜便看向萧厉:“那些散兵游勇不甚上得台面,你得闲多向范将军请教,对他们严加管束些。”
萧厉颔首应是,又对范远道:“今后便有劳范将军了。”
范远摆摆手朗声一笑:“你我都替翁主做事,本当如自家弟兄,但义士于翁主有恩,便也是我等的恩人,往后有事只管差遣范某便是。”
话已说到了这份上,温瑜留他们用了饭后,离开时未免人多眼杂,李洵和范远带着护卫先走。
雅间内再无旁人,温瑜本欲再交代萧厉些事,对方却一言不发地拉起她那只被指尖刺破了掌心的手,重新倒上药粉,用她拿在手上的绢帕给她包好。
这动作其实有些过于熟稔和亲昵了。
只是比起逃亡路上,他们为了活命打破的那些男女大防,似又不算什么。
于是温瑜在浅怔后,便默许了。
她看着半蹲下替自己处理伤口,却因身形太过高大,仍极具压迫感的人:“不问我?都没同你提过,就让你跟去通城。”
萧厉沉默着给她手上打好结,抬起锋利的眉眼,只说:“我会把你要的这笔银子都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