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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第2页)

就这么坐着,也不说话,都知道对方心中的爱意,都把这爱意当做筹码,希望对方妥协,在沉默中较劲。草丛里的虫鸣格外清晰,坐到满天星斗,风露微寒,原晞想劝她回房,就见数道黑影翻过院墙,往后院去了。

蒋银蟾也看见了,推他一把,低声道:“回房去,别出来。”

原晞趁机握住她的手,道:“你多小心。”

蒋银蟾甩开他的手,纵身掠上假山顶,足尖一点,悄无声息地落在后院正房屋脊上。雷员外和太太业已就寝,房门被人踹开,夫妻两个惊醒,坐起身,望着闯入房中的五名黑衣人,露出惨笑。

雷员外转头对太太道:“对不住,连累你了。”

太太摇头,眼睛蒙上一层泪光,一只手攥住了枕头底下的纸包,里头是砒霜,从收留伏可梧那一日起,夫妻俩便做好赴死的准备。

雷员外下床作揖,道:“诸位若是为财而来,府中财物尽管拿去,只求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领头的黑衣人向一把交椅上坐下,声音粗哑道:“我们不要金银珠宝,也不想要你们的命,只要交出伏可梧,大家相安无事。”

雷员外茫然道:“什么伏可梧?我不知道,这当中恐怕是有误会。”

领头的黑衣人笑了一声,道:“休要装傻充愣,若没有可靠的情报,我们怎么会来呢?二十年前,尊夫人被一乡宦看上,那乡宦欲置你于死地,是伏可梧的父亲救了你,资助你经商,有了如今的家业。你们夫妻要报恩,也不能不顾孩子啊,伏可梧的命是命,你家三位千金的命就不是命么?还有你那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你忍心看她死在刀下么?”

雷员外面无血色,心如刀绞,道:“没有伏大官人,他们也活不到今日。我没见过伏公子,随你们怎样,我都是这话。”

领头的黑衣人拍大腿道:“好!够义气!”转头吩咐手下:“你们先去把老夫人的头砍下来,拿给雷员外瞧瞧。”

雷员外浑身一颤,两名黑衣人应声而去,出了门,只见夜空中绽开一朵碧莹莹的烟花。剑光闪过,烟花未谢,两人已倒在地上。

蒋银蟾提着滴血的剑,笑吟吟地迈进门,道:“这年头,讲义气的人可不多,你们不要逼他,我知道伏可梧在哪里,你们打赢我,我便告诉你们。”

雷员外夫妇惊诧至极,领头的黑衣人注视着这名瘦瘦小小的少年,眼中转过一抹异色,站起身,沉声道:“你是什么人?敢来坏我们七魄楼的事,活得不耐烦了!”

第五十三章拈花一笑人窈窕(二)

“北辰教蒋银蟾。”这六个字掷地有声,说完她已刺出了九剑,点点疏疏,如乱絮飞花。

三个黑衣人身形晃动,在她周围穿来插去,随着叮叮当当的刀剑撞击声,房中的桌椅橱柜,花瓶茶具倒的倒,碎的碎,转眼间一片狼藉。

曲岩秀看见蒋银蟾放出的烟花,带着人赶过来时,她和三个黑衣人已经打到了院子里。守在外面的四个黑衣人也赶过来,曲岩秀长鞭一挥,正中一人后背。那人皮开肉绽,脊骨尽碎,顷刻断了气。

领头的黑衣人武功最高,在蒋银蟾和曲岩秀的合击下,还有余裕还手,道:“我们七魄楼与北辰教无冤无仇,你们为何下此毒手?”

曲岩秀道:“我们大小姐有话问你,你最好束手就擒。”

此人奋力反击,手中的刀被蒋银蟾踢飞,曲岩秀点了他的穴道,他带来的八个人全部毙命。岳长倾穿着一件元色绸衫,上前拉住蒋银蟾的手,笑道:“妹妹,几日不见,倒像是隔了好几年,可把我想坏了。”

蒋银蟾瞥见月洞门外的原晞,顿时生出报复他的念头,笑容婉媚,道:“我也很想你呢。”

岳长倾满眼惊喜,道:“真的么?”

蒋银蟾点点头,把他乐得只差没有尾巴可以摇,她在原晞那里受创的自尊得到弥补,扬起下巴,向原晞飞了一眼。看,这就是男人多的好处,有个别不听话,惹你伤心难过,还有其他人哄你开心。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心也不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

原晞洞悉她的心思,很不屑地一撇嘴。她想用别的男人逼他就范,做梦!好不好,大家一拍两散,他才不受这窝囊气。

夜风中血腥味浓郁,雷员外满心惊恐,太太更是吓得抖衣乱颤,雷员外搂着她,站在房门口。原晞走上前,温声道:“两位别害怕,我们只是来捉七魄楼的人,不干你们的事。你们带着家人和伏公子尽快离开,七魄楼还会派人来的。”

夫妻二人感激不尽,拿出金银相赠,蒋银蟾拒绝了。府里的下人经这一闹,大多醒了,先前一个个躲在角落里,魂不附体,这时才慢慢地走出来。雷员外吩咐他们打点行装,天亮城门一开就走。

伏可梧被人从密室里抬出来,蒋银蟾看了看他,向雷员外夫妇告辞,带着众人回客店。

走在路上,她对曲岩秀道:“我若是伏可梧,宁可找个僻静的地方自生自灭,也不要连累这些不会武功的人。”

曲岩秀道:“像蟾妹这样刚强的人,世上能有几个?”

岳长倾道:“妹妹刚才那几招漂亮极了,什么七魄楼,就算他们的总瓢把子来了,也不是妹妹的对手。”

原晞走在后面,听他们一左一右奉承得蒋银蟾吃吃笑个不住,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想了想,虽然云雨未成,但自己和蒋银蟾的感情,似乎已远非他们所能比了。

曲岩秀是亲人,岳长倾是玩伴,只有他够得上情人的资格。这份优势让他又多了点耐心,再陪她走一程罢,兴许就峰回路转了呢。

活捉的那个黑衣人扛不住拷问,说出自己叫吴钦,是胜金手下的人。蒋银蟾告诉他,北辰教内有人勾结七魄楼,他若说出是谁,便放了他。

吴钦沉默了三日,说出一个名字:荀远。

荀远真是叛徒么?搁在十日前,蒋银蟾定会与原晞讨论,而今不想搭理他,便抱着胳膊欹在窗户上琢磨。

窗外是阒黑的夜,吱呀一声,隔壁窗户也开了,原晞探出身子,勾着头看她,道:“这么晚了,你怎还不睡?”

“要你管!”蒋银蟾眼皮一翻,关上了窗户。

须臾,笛声响起,宛转悠扬,似东风逐水,日暖鸠鸣,落花流水潺湲成音。蒋银蟾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耳朵,过了一会儿,又松开被子,走到窗边聆听。

桐月见里间灯还亮着,便来催她睡觉,刚叫了声小姐,就见她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桐月听笛声是从隔壁来的,心里明白,笑着去了。

岳长倾半睡半醒间,听见笛声,睡意都没了,攒眉道:“大半夜的,是谁吹笛子?”

他下床推开窗户,把头伸出去,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原晞站在窗边,横笛唇畔,隔壁窗户纸上映着一道倩影,丝发披肩,恰似一幅水墨氤氲的美人图。

那是蒋银蟾么?她也有如此含蓄婉约的一面。

怔怔地痴望许久,心被风吹得酸涨,岳长倾冷笑道:“这是在效仿司马相如呢!”转身拿出琵琶,坐在窗边的学士椅上弹了起来。

玉盘走珠的琵琶声如铁骑突出,将原晞和蒋银蟾之间的旖旎杀得片甲不留,原晞大为败兴,沉着脸放下竹笛,听见蒋银蟾的笑声,骂了句没良心的小泼妇。蒋银蟾笑倒在床上,又听了会儿琵琶,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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