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良心告诉他,不行,如果没有发现也就算了,既然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就不能装聋作哑。
他双手托起季逐云的小脸,确保他们两人的视线紧紧相对,坚定地告诉她,“云儿,你是季家的小姐,没人能欺负你,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就告诉父亲和祖父,知道吗?”
季逐云不习惯这样盯着人看,想逃避,却被阮虚白手上轻柔又不容挣脱的力道控制着躲不开,她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即便是母亲的吩咐,也可以说出来吗?”
“可以的,当然可以,谁欺负你,谁让你不高兴,都可以说出来。”英明的丞相大人,威严的刑部郎中,两个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连自己家的孩子被欺负成这样都不知道,这会给一个女孩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这世道,女子本就比男子艰难许多,活在无数的框架里,大户人家的女儿也不能幸免。既然如此,就尽力让她的童年幸福一些吧,宁可让这个孩子任性一些,也不要让她过早就谨小慎微地活着。
从来没有人这样把季逐云抱在怀里安慰,坚定地告诉她会有人为她撑腰,季逐云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就收敛了情绪,长久以来家人的忽视已经让她把沉默刻进了骨子里。
收拾完欺主的下人,季逐风满脸不豫地进来了,看到季逐云不再像方才那样紧张,松了一口气,有些泄气地坐下了。
“三叔,我竟然没有发现妹妹身边的下人欺负她,我不是个好哥哥。”季逐风颓然道。
阮虚白转而安慰起这个小大人,“你毕竟还小,这件事情,我们大人的责任更大。我觉得小风是个很好的哥哥,勇敢地替妹妹解决了问题。”他鼓励地看向怀里乖乖靠着自己的季逐云,“云儿觉得呢?”
季逐云刚才看得分明,哥哥大发神威,把欺负她的坏人打跑了,小小的心充满了感激,激动道:“哥哥,好。”
短短的三个字,就让季逐风转悲为喜。
心远堂里的事毫不意外地传开了,季明松面上无光,和申羽关起门来又是一顿争吵,申氏打死不认,说自己不会害亲生女儿,对奴大欺主的事情遮遮掩掩的。从申氏的院子里出来,季明松落寞地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他自己也有责任,对孩子确实不够关心,但是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申氏可以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如此绝情。
当初娶申氏,是季寒彻和向容的安排,申氏出身于书香世家,他也对申氏的出身很满意,认为这样出身的女子一定可以像向容那样做好一个贤妻良母。
谁料到,申氏因出身而自傲,嫁进来之后整日仰着脸看人,颇有些孤高的意思,对向容也并不如何恭敬,不过是向容不喜欢摆婆婆的架子,放任她到今天,越发不像话了。
向容对近日府里的事也有所耳闻,她并不喜欢过多的插手儿子的房中事,只是看季明松来请安时脸色不好,心疼儿子整日在外奔波忙碌,还有操心府里的事情,就想主动替他分忧。
“松儿,申氏毕竟年轻,不会教子也属寻常,我年纪大了,喜欢热闹,我看云儿这丫头很是讨人喜欢,不如你把她交给我带?”向容打算问问儿子的意思。
季明松脸上的忧色一扫而空,“母亲肯教导云儿,是她天大的福气,只是,会不会扰了母亲的清净?”向容教导女孩的本事他是看在眼里的,他那个庶出的妹妹季明照从小长在母亲身边,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风范,当年结亲时多少人家都争抢。
向容慈爱地笑笑,“这个你放心,云儿这孩子不是那种闹人的丫头,依我看,她再贴心不过了。”
向容一发话就把季明松苦恼了这些日子的难题解决了,他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女儿,申氏又是个不靠谱的,这府里唯一能指望得上的也就是向容了。
只是他作为儿子实在不好开这个口,生怕劳累了母亲,现如今母亲主动提出来,可谓是再好不过了。
事成,皆大欢喜,除了申羽。
她一听闻女儿被别人养了,当晚就砸了不少杯盏,气得直掉眼泪,“这是在打我的脸啊,我这个嫡亲的生母尚在,哪有婆婆养嫡亲孙女的道理,这不是明摆着说我这个当娘的不称职吗!”
她这边又砸又哭的,也没人敢劝,众人心里都在想,你这个当娘的可不就是靠不住吗,人家心疼自己孙女也正常。
哭过闹过之后,申氏还是不甘,她让下人给自己好生收拾了一番,不显出一丝软弱来,仰着脖子朝向容的院子去了。
向容正在逗季逐云玩,她亲自给孙女挑了几个妥帖忠心的下人,一切都由着她,才算把一个小姑娘养出了两分孩童的娇憨来。
见申氏气势汹汹而来,向容给婢女使眼色,婢女就将季逐云带下去了。申氏看到这一幕,肺都要气炸了,强忍着火气给向容行礼,然后就坐下哭诉,说自己知道错了,恳求向容把女儿还给她。
向容看她兴师问罪的样子,心烦不已,难得地沉了脸,“原本我不想掺和你们母女之间的事,但是你做得太过分了,云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竟然放任下人欺凌她?你是怎么做母亲的?”
这话很重,自从申氏嫁进来,她这位婆婆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样子,甚至让申氏很不以为意,方才那番话,对一个母亲来说可谓是诛心之言,申氏自然是委屈非常。
她的眼泪又开始流,泪眼婆娑地诉说着自己从嫁进来就如何谨慎,对季逐风如何费心栽培,就是想给季家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因此才对女儿有所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