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蘅似乎真的长大了。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攥着裴韵明的衣裙,躲在人身后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看人的小孩。
自从裴韵明走了之后,纪云蘅在纪家就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王惠有心放养她,任她自生自灭。
送去小院的三餐,隔段时间就会有下?人向她汇报。
纪云蘅已经做得很小心,不经常在外面吃东西,但有时候送去的饭菜总要剩下?许多,因此王惠很早就推断出纪云蘅是?能够偷偷溜出小院的。
但她一直视而不见,不过是?想着哪日她偷溜出门去遇上个什么不测,死在外面了更省事干净。
可偏偏纪云蘅的运气就这?么好。
她不仅没有死在外面,甚至还不知撞了什么运,结识了皇太孙。
想到此,王惠弯下?了头,掩住了目光,温声道:“许久没见云蘅了,想来跟你说?说?话。”
纪云蘅听到这?句话倒没什么反应,继续用笔在纸上画起来,“夫人想说?什么呢?”
“就是?……就是?聊聊那些旧事。”王惠僵着脸,神色颇为不自在。
她进来之后就站在门口,纪云蘅嘴上叫着她夫人,实则像是?拿她当犯人一样审问?对待。
连个椅子都不让她坐,当真是?一点?礼节都没有。
但王惠转念一想,纪云蘅没有礼节不是?很正常的事?
每回她被叫去前院的厢房里,都要在角落里站上好一会儿,才能跟喊到近前来回话或者是?让她坐下?。
大人教什么,纪云蘅就学什么。
王惠明白这?是?自食恶果,咽下?满口苦涩,缓声说?:“你恨你爹吗?”
“夫人何出此言?”纪云蘅反问?。
“今日我落到这?般田地?,都是?我活该,我也认了。你我之间没有血亲,你憎我,恨我都无妨,但你身上流淌着你爹的血,是?斩不断的相连,你不能因为那些憎恶,断绝你们?之间的亲缘。”王惠道:“你刚出生那会儿,小小的一团,你爹把?你当眼珠子一样疼,走哪都要抱着,自官署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你,夜间还要把?你抱在身边睡觉,说?看不见你就睡不踏实,这?些你都是?你不知之事。”
纪云蘅搁下?了笔,抬眼望着王惠,“当真吗?”
“这?些事我没有半句作假,若是?还能找到纪家以?前的下?人,问?一问?就能知道。”
王惠想起当年的事,思绪似乎沉浸在了其中,“其实我与阿昱和韵明,都是?自幼相识。”
“裴家与纪家是?世?交。裴大人与你爷爷当年是?同窗,两人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那会儿就常说?日后生了孩子要么结为夫妻,要么结为兄弟。后来你外祖父一举高中,青云直上,裴家成高门大户,那些年少?时的玩笑话也就没再被提及。十多年前,裴家出了大事,正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生怕与裴家有半点?牵扯的时候,你爹在暴雨夜跪了整整一夜,挨了家法又高烧三日,险些将命送走,就是?为了求娶裴韵明。”
“裴家直系血脉抄斩,妇孺流放,而你娘因此逃过死劫。只是?纪家此举得罪了上头的官员,你爷爷被人暗中谋害,阿昱也做了十多年的八品小官。”
王惠放缓了语气,木然道:“这?些旧事,没人跟你说?,你就从不知道。”
纪云蘅没应声,像是?在沉思。
王惠等了片刻,没等到她开口说?话,便回身将身后箱子搬了进来。
她身体虚弱,搬个箱子都累得吭哧吭哧,喘着气将箱子打开,里面摆着的是?整齐的画卷。
“你外祖父有一手?绝妙画技,但韵明却没有遗传,反倒是?你爹对绘画方面颇为有天赋,后来裴大人便悉心教他。你爹当时说?,往后提笔作画,只画月牙。”
“悦芽是?你娘的小字,自打那年你娘出了事之后,他这?十几年来,果真再没提过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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