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依旧对你不满,心里觉着朝廷一日不如一日了,你这公主在我们萧氏面前竟然还摆架子。如今,你们成婚六载了,这桩谁也不看好的婚姻,竟然就这么熬过来了,也是天意啊。”
“现在,陆氏叛乱已经发生了,我何时庆幸,二郎当初娶的是你,若是真的迎那陆氏女进门,我们萧家还不知会如何遗臭万年呢。”
说完,林氏哭得更厉害了。
赵玉梳只得拍拍她的后背,安慰他。
“孩子,你回去吧,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吧,我们不打算走了,我们罪孽深重,只想留下来赎罪,就让我与这片土地共存亡吧,这里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我不想离开自己的家园。”
“婆母,您糊涂呀!”
赵玉梳“蹭”地一下站起来,言辞激动:“我不知道您和父亲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可是我身为儿媳,决不能就这么将你们丢在京城,待我郎君回来了,我该如何跟郎君交代呢,天大地大,活着最大,你们以为你们消极赴死就可以赎清你们的罪孽吗,活着一样可以赎罪,你们若是就这么死了,你们以后往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会怎么说你们,他们会说你们是乱臣贼子的父母,萧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样的氏族落魄了纯属活该,到时候萧氏才是真的翻不了身了。”
赵玉梳拽着林氏的胳膊,将她拉过来:“婆母,你愿意看到那样的情况吗?”
林氏嘴唇颤抖,憋着不说话。
“若是不愿,就赶紧收拾东西跑,人活着永远有无限可能,不要傻傻的奔赴死亡,那样什么都带不来,更会连累了生前身后名。”
“好,好,我听你的,我这就去收拾。”
终于说动了林氏,赵玉梳安心下来:“这就对了,只要活着,你们一定会与三弟再享天伦之乐的。”
“会吗?我真的还能再期盼吗?”
若是朝廷不倒,萧子恒就是妥妥的乱臣贼子,死不足惜,到时候连活命都成问题,所以萧续和林氏才会打算消极赴死,一是对那些被叛军攻陷的城池里的百姓的愧疚,二是他们觉得儿子可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这才全无求生的希望。
“有可能的!三弟他年纪尚轻,咱们都知道,他是被陆浣云迷惑了心神,只要证明他是受了陆家人挑唆,本并无反心,到时候我再在父皇面前为他求情,我父皇会网开一面的。”
其实赵玉梳说的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先将他们老两口劝动再说,至于萧子恒最终下场如何,她也不知道,或者说,到最后,其实她并不想为萧子恒求情。
先不说之前他与陆浣云一起将她掳到如月坊的仇她还没有报,就说她身为公主,食百姓俸禄,就不能对那些受难的百姓视而不见。
即便他是受了陆浣云挑唆,但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冤魂百姓何其无辜,不管怎么开脱,他都是千古罪人。不能因为萧子恒是萧家人,就包庇纵容。
赵玉梳舌灿莲花,林氏还真的被她说动了,本来灰暗的眼眸,又重新亮了起来,整个萧家上下都行动起来,准备与朝廷一起逃往蜀地避难。
由于从上到下的消息闭塞,待叛军杀进来的时候,城中还有一大半人没有逃走,就连皇宫里也是人影攒动,赵玉珠还留在这里。
不过赵寅是成功跑了,他采纳了群臣的建议,往西跑,直奔蜀地。
陆淮见自己的兵马从河北一路杀过来,畅通无阻,他也飘了,自己坐镇后方,倒是一点都不急。同时认命萧子恒为先锋,给他一点甜头,让他安心地为陆氏卖命。
萧裕远在蓟州管不到京城,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就连上天也要庇佑陆家,陆淮得意忘形,在叛军即将攻下京城的时候,他等不及了。
同年四月,陆淮正式在庐阳称帝,国号为周,那边的部下在攻城,他在这边吩咐自己的兵马,奴役着那些还没逃走活着的百姓,为他修建一座宫殿。
他都已经是皇帝了,怎么能不住在皇宫呢。
不过后来,他这只维系了六十天的大周朝并不被历史所承认,他的皇帝身份自然也不被承认。
陆氏大族,以前何等风光的权贵,随着陆淮最后的垂死挣扎,葬送在了这个时代。
陆氏有的后人成了寒门,有的旁支成了真正的平民百姓,唯一逆天改命的途径就是寒窗苦读几十年,还不知有没有举人可做,就连拥有后代的权利都被剥夺。
史书上寥寥几笔,只有“陆氏叛军”四个字。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被扣下
赵玉梳最终到底是没有跑掉,当然,陆浣云也不会让她跑掉的,他们这些人,还有账没算呢。
是日,天刚蒙蒙亮,京城西门这里水泄不通,人潮汹涌,所有人都如惊弓之鸟,只想着赶紧逃出去。
杂乱无章的物品满地都是,有些是从百姓的包裹里洒出来的,有些是从速度极快的马车上掉出来的,囫囵乱成一团。这幅景象满是凄凉。
性命都危在旦夕了,有些身外之物,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期间还有一只风筝从一个马车上飘下来,那风筝是小老虎的形状样式,一看就是小男孩玩的东西。
风筝刚飞,马车内就有一双手扒开车帘,探这脑袋想要出去拿风筝,那是一张天真无邪的稚童的可爱脸蛋儿,他好像丝毫不知道战争的存在。
他的上半身还没过车帘,就被车里的父母一把给拽了回去。
那辆马车离得不算远,赵玉梳能隐约能听到车帘内父母对他的责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