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们都认得这是父皇的衣服,吴用和赵官家的身形又颇为相似,便纷纷行礼问安,赵福金却是皱了眉头道:“父皇莫非嗓子不舒服么?”
吴用咳嗽一声,摆摆手道:“小孩子家,不必多管,自家去玩吧。”
赵福金愈发觉得不对,只觉“父皇”和以往大不相同。只是任她想象力再出色,一时也想不到有人竟敢在御花园中冒充皇帝,只以为是“父皇”生了病或是心情不好。
连忙走上前道:“父皇莫非生病了?如何不传太医来伺候?”
吴用听得背后脚步,暗自叫苦,自家也往前走动,含含糊糊道:“说了无事,何必多事,汝等自去,岂不省事?”
赵福金愈发不安,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吴用衣袖:“父皇身系国家,岂能不重视自己的身体?”
吴用连忙侧身扭头,这一下躲闪,赵福金彻底觉得不对了,连忙撒手后退几步,惊声道:“你、你到底是不是我父皇?”
她这一叫,几个帝姬顿时紧张起来。
今日赵福金偷溜出宫,摔青了额头,回来被几个要好的每每看见,纷纷安慰,赵福金便令人在御花园备了美食,要请姐妹们小聚,为求尽兴,连宫女都赶在了园子外,却不料遇见眼前之事。
石秀被吵闹声惊动,见状连忙走出,快步来到吴用身边,侧着身,低着头,尖着嗓子道:“几位帝姬,官家今日跟人生了闲气,心情大大不佳,你等不要招惹,速速离开便是。”
赵福金听了心头一动,歪着头打量石秀:“咦,我怎么似乎没见过你?”
石秀心中叫苦,依旧尖了嗓子道:“小的新来官家身边伺候,帝姬没见过小的,也属正常。”
赵福金摇头道:“不对,我又觉得你声音有些熟悉,你转过头来我看。”
石秀不得已,挤眉弄眼斜拧着嘴,慢慢扭过头来,只盼她认不出自己,兀自道:“小的相貌丑陋,只怕吓着贵人。”
顷刻间,两个四目相对,赵福金明显呆了一呆,随即“咕唧”一声,似乎是要笑,又连忙憋住,深吸口气,点点头道:“果然丑陋,转过去吧,别吓着我妹妹们。”
扭头对其他帝姬们道:“父皇好像心情不好,我们不要烦她,都去水榭里玩耍。”
那个小帝姬哭着脸不肯:“水榭里好臭。”
赵福金虎起一张秀气小脸:“把锦幔都拉开,风一吹,哪里还会臭!快去,不听我话,下次出宫,再不给你们带好玩好吃的了!”
赵福金乃皇帝第五女,此时封号为“康福帝姬”,因相貌极美,深受宠爱。能以帝姬身份溜出宫玩耍,让皇帝睁只眼闭只眼装作未见的,姐妹中唯她一人。
故此她这番威胁,对这些小帝姬颇有威慑力,一个个撅起嘴,委屈巴巴,都往臭水榭里走去。
赵福金盯着妹妹们都进了水榭,左右看看无人,忽然小鹿般蹦起来,上前拉了石秀的袖子,扯到一棵大树后,紧张道:“你这人疯了吗!如何敢进宫来寻我!”
石秀一愣,眼见这少女脸孔涨红,呼吸急促,又是紧张、又有些压抑不住的雀跃,念头一转,顿时明白她是误会了,以为自己进宫,乃是专门为了寻她。
正要开口说并非如此,忽然脑中电光火石间转过个念头:若是我哥哥在此,他可会老实承认?
长长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颤声道:“若不进宫来,我只怕今生再难见你。”
“你疯了!真疯了!”赵福金口中低骂,眼神却是越发明亮:“若被别人看见,你私闯皇宫,必死无疑!”
“我不怕死!”石秀声音渐渐不颤了,显得愈发坚定:“比起死,我倒怕再也见不到你。”
有道是,中年心事浓如酒,少女情怀总是诗。
福金虽是帝姬,也不过是个十四五的丫头,一生从未尝过情爱滋味,更不知被人牵肠挂肚是什么感觉。但在她稚嫩而萌动的芳心中,未尝没有幻想过一个英俊的侠客,飞过高高的皇宫,只为了看见她的笑脸。
恰如此时此刻。
“真的疯了,真的疯了。”她没有应对这些事情的经验,只能下意识的念叨着这句话,浑不知自己的眼中,早已氤氲出美酒一般醉人的神采。
“疯就疯吧!能再见你一面,疯算什么。”虽然一直在尝试模仿曹操,但石秀能说出口,也不过是这般质朴言语。
只是对于赵福金来说,已经足够惊心动魄。
她也紧紧攥着自己的小拳头,终于鼓足了勇气:“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我……我姓石名秀,是……是莱州兵马都监!”石秀下意识报出了自己最“体面”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