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啊……委托啊。”乌啾摸了半天自己的裤兜,才想起手机丢在自己的床上了,又爬过去找,他把委托页面调出来给他看,“我把委托时间延迟了。你可以再休息几天……”
阿苗脸色一变,大吼起来:“没经过我的同意凭什么自己做决定!?”
他从没见过阿苗这个样子,比乌云密布时落下的闪电还可怕。
金色的眼睛里蕴含着狂风暴雨,乌啾不敢看他的眼睛,可是阿苗掀开被子就要往外跑。
乌啾冲过去拦着他,阿苗虽然刚醒来的状态没有那么好,不过比起乌啾来,他还是有很大的力量优势。
乌啾小小一个人抱着阿苗的腰,喊道:“你要去哪儿!你刚刚还在发烧!”
阿苗愣了愣,脑袋似乎被重物痛击过一样钝钝地疼。他一收了力气,就被乌啾的力量撞到了床上。
他迷蒙地看着贴着碎花墙纸的天花板,突然身上有什么地方开始又一次疼痛起来。
乌啾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你发烧了。你烧了好长时间。”他除了站在原地,委屈地解释着,又想不出该怎么解释,只说出一句干巴巴的话。他实在手足无措。
毛团似乎感受到了两人的动静,这时候巧合地醒来。她跳上阿苗的床,喵喵叫着什么。
阿苗从肺里呼出一口气,终于在毛团的求情下捋明白了这一切。
他坐起身,却看到乌啾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阿苗闭了闭眼睛,又定定地看着他:“对不起。”
乌啾更加手足无措了,他甚至想转身开门拔腿就跑。他的老板生个病之后怎么这么和平时不一样啊?一会儿刮大风一会儿下小雨的……
“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是不会来找我们委托的。”阿苗拍了拍床上的猫毛,让乌啾坐到他边上来,他把毛团赶了下去,“……所以哪怕是一件小事,我们也不能松懈。委托人设定的时间是有隐形的条件的,别人看不见,我们不能看不见。那一般是最后期限。”
乌啾看到阿苗的眼睛里流露出很浓的悲伤,他沉默地低下了头:“……我明白了,这比你还重要吗?”
阿苗没有回答,可是乌啾知道答案了。
几小时后,乌啾把整个房间里他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在阿苗的耳濡目染之下,不会收拾都不好意思说阿苗是自己的上司。
完了,他也被pua了。乌啾一边用粘毛器粘着毛团的猫毛一边苦着脸想。
阿苗一直是很注重时间观念的人,可是他没想到,他老板居然把这个他自认为并不是很正规的工作看得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
除了每一单能收获不等的高额人民币以外,这样累死累活还能得到什么呢?能得到来自老板的催促……阿苗又在催他了。
毛团又跑进了房间在他身边打转,可没想到猫毛又掉了一地,正在这时候窗口进来一阵风……
“公主!请你出去!”乌啾义正严辞地、英勇无畏地举起了他的粘毛器,就像举起了他的武器。
阿苗在走廊里等了老半天还没等他出来,刚把头探进门,就又吃了一鼻子猫毛。
“啊啊啊!小黑豆!!”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清洁员的工作,可是阿苗硬是说,是他把毛团带来的,所以他也要负责售后。
某宝服装店的客服也不管衣服掉毛啊……不好意思,毛团不能用来穿,这个比喻不好。
一场鸡飞狗跳结束,他们转了一辆火车,终于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计程车。
阿苗坐在后座,他靠在车窗边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和河流,芬兰的风没有那么热,很好地照顾着行人的疲惫,他倒是想合上眼睛了。
乌啾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好像不烫了,可是他还是担心。阿苗轻轻把他的手挥开了,他说没事。
小小的一方车窗,框不住太多的风景,呼呼而过的风吹着脸颊,他很想清空自己的脑子,什么都不想。
乌啾小声地和毛团说着什么,阿苗说她听不懂你的话。乌啾反过来怪他又不给翻译。
小孩撅着的嘴可以挂个毛团的逗猫棒了。嗯,那颗痣和眼镜链上的蓝宝石倒是挺相得益彰的,皮肤够黑,好像过了这些天晒得更黑了,这叫异域风情。
哦!小黑豆还是双眼皮呢。
如果他这次没有倒下,或许也没有这样好好去看他的机会吧。
他的这一生,都没有在旅途上停下过,以前是追逐着他的梦想,现在是追逐他的救赎。
阿苗不止一次想过,把乌啾拉进他的世界,是不是对的。可是他实在和那个人类太像了。那个曾经在他的心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人类。
那当然不是爱,那是人类社会的经验之谈。
乌啾不解地看着阿苗出神盯着他的动作,甚至快把自己的鼻子凑到阿苗的眼前来,想认真地探究一下老板的心理活动似的。
阿苗撇开头,又望向窗外。他到现在才明白,世界上是没有两片一样的树叶的。
即使他们都是蓝色的。
阿苗真的很困了,可是他不能闭上眼睛啊。如果失去了意识,这个世界如果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也不会知道了,他没法再一次应对那种被熟悉的人抛下的痛苦。
他好像没法接受乌啾不在自己身边了。
“你还在吗?”阿苗喃喃自语。
乌啾抓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在啊老板,怎么了?你困了吧,靠在我肩上睡一下。”
阿苗只听见了那句“我在啊”,后半句说的什么他全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