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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第2页)

“这?种事要什么真凭实据?可也不是我胡猜,横竖我有法子知道。”他一把揽过她来,颇为淡漠地一笑,“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可防人之心不可无。青竹成?日在咱们屋里进?出,饮食起居都经着她的手,等?同咱们的小命握在人手中,怎能安心?所以这?回你一定要劝着老太太一点。我想他们有旧情?,二?哥也抹不开这?情?面,还是会拣她。”

青竹静静听来,心寒得彻骨,原来他们兄弟推来让去,全与“情?”字无关,都是各有目的,其

实那一个根本不爱她,这?一个也根本不信她。

她悄无声息地退出房去,趁着午晌院内无人,只当没回来过,又离府往表叔家回去。

一路走来,给那暴烈的太阳晒出满头汗,汗水浸入皮肤里,感到轻微的干裂和刺痛。她在湫窄的一片场院中定住身,忽然感到头晕目眩。

那拐子张表叔从正屋走出来,迎面见她,便问:“你不是回府里头去了嚜,怎的又回来了?”

青竹目怔怔地望着他走到跟前来,忽然问:“你是从哪里把我拐来的?”

从前也问过这?话,这?张表叔一向记得也说不记得,今日又忙着出门吃酒,便挥了挥袖,仍是旧话敷衍,“多少年头的事了,我哪还能记得。我要出门,你走时记得将那大门落好锁。”

青竹又在场院中站了会,随后钻进?西屋乱翻一阵,上晌贺台给的那罐子东西分明?是给她胡乱塞在了这?屋里。原来是滚到圆角柜底下?去了,她趴在地上伸长胳膊去够,皮肉给柜子杠得生疼,也不觉得。终于?给她扒出来,举着那小白瓷瓶对着窗户望。

贺台是说里头是什么断肠草的蜜,这?一小罐子吃下?去,肠穿肚烂。他要她给池镜吃,所以一面细数池镜的恶,一面许她好,“他叫你空等?了那些年,我何忍再?叫你空等??你放心,不论你做与不做,我都会封你做姨娘,二?奶奶那头我自会说服她。你放心,我不是三弟那样没心没肺的人。”

她本来不依,随便将罐子丢在这?里,不承想三回九转,回去听见了池镜那番言语。他的确没心没肺,服侍他一场,又不是今日才认得他。可想不到他非但不曾对她有意,连信也不曾信过她。亏她服侍了他这?些年!亏她空等?了他这?些年!

她向着太阳吊诡地笑一笑,把罐子揣入怀中。这?样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还怕什么?

连贺台也只是利用她,以为他和她同样是寂寞的人,总会有几分惺惺相惜,可他也不过是利用她!她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回到府里来。次日便趁络娴在园中闲逛的工夫,故意走去碰见她。

络娴自然一见青竹就没好脸,以为她不过是想藉着两房斗气的时机攀高?,因?此她福身行礼,她也微微侧转身去,不受她的礼,只瞥她一眼道:“你这?大礼我受不起,我又不是你的主子。”

青竹起身道:“今日不是,往后就是了。”

“呸、”络娴向地上轻啐一口,“就是要封姨奶奶,也不是封你,别打量你和你们主子能称心。满府里那么些年轻美貌的丫头,我偏要拣别人。”

不想青竹却笑说:“可是昨早上二?爷已经和说下?了,除了我,没别人。”

络娴脸色一变,不得不转过来诧异而?认真地看着她,“二?爷说的?”她有些不信,上下?瞄她,不屑地笑了。

“不信你去问二?爷,问问他,昨天早上是不是出府往我表叔那房子里去来?那地方他常去,从前二?奶奶还没进?门时,隔三岔五我们就在那里私会,熟门熟路。自从二?奶奶进?门,他给盯得紧了,不大能去了,好在我们同在一个府里住着,也是常常见着的。所以奶奶说的那些话才没道理,他不讨我,还讨谁去?”

撂下?这?席话,青竹也不理她如何生气,一径回到房里来,果然午间就听丁香绘声绘色地说二?奶奶和二?爷吵得厉害。

她坐在廊下?,气定神闲地做她的针线。丁香一气说完那头如何吵,又急急坐下?来拉扯她的胳膊,怕给池镜和玉漏听见,声音放得低低的,“真的?你真和二?爷一直要好?”

青竹倒很淡然地一笑,“真的。”

丁香怔了须臾,还当是为要封她做姨奶奶,二?奶奶胡乱猜忌的呢。她一承认,反叫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隔了一会,方尴尬地笑一笑,“那这?回也算如了你的意了。”

青竹没说什么,只将嘴角木然地往上一抬,笑不似笑。

隔会金宝由屋里走出来,打发丁香去取新鲜葡萄来吃,趁丁香去后,也在吴王靠上坐下?,窥了窥青竹的脸色,“明?明?在你是件喜事,怎的又不见你高?兴?”

青竹道:“高?兴得过了头,就看不出高?兴来了。”

“你别哄我。”金宝道:“你是怕过去了和二?奶奶不好相处?也不知哪个天煞的,这?时候传这?些闲话做什么?本来二?奶奶就不高?兴是咱们这?头送去的人,知道你和二?爷原本有旧,往后——”

“是我告诉她的。”青竹一句将她的话锋剪断,在金宝惊诧的目光中,想着哪还有什么往后?

再?没有了,既和池镜没有从前,也与贺台没有往后,她的一生以及一生的尊严都卡死?在这?里,退退不得,进?进?不了,谁都不是真要她。

有小丫头端着两碗冰镇百合莲子汤从廊下?转过来,是等?池镜玉漏午觉起来好吃的。青竹望到那白珵珵的瓷碗上去,眼里的泪光或是寒光一闪,便搁下?绣绷去接手过来,端进?小书房里去。

她把那罐毒蜜摸出来,往一只碗里倒,倒一点,顿一下?,倒一点,顿一下?,在白烈烈的天光中,那蝉声又乱哄哄地翻涌起来,并作了一段段没有意义的,干瘪的,却又撕心裂肺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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