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越翎匍匐在黑天鹅绒的地毯上,听见老者的质问。
“你告诉我,那女子是谁?”
“是……”越翎忍着不适,断断续续地说,“是我的妻子。”
古莩塔家主像听见什么荒诞之言一般,哈哈大笑。末了,他俯身慈爱地摸了摸越翎的头发,力气之大,仿佛要把他一寸一寸碾碎。
“你错了,我的孩子,”他近乎温柔地说,“那是已经死去的中洲太子,洛思琮的妻子。”
鹤望兰(三)
“那是已经死去的中洲太子,洛思琮的妻子。”
古莩塔家主苍老的声音如一道天雷,在越翎的头顶炸开。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不可能。
可是在前往分野城的马车上,岑雪鸿那些漫不经心的话语,一字一句又重新回响在耳边,字字清晰。
“因为我是寡妇啊。”
“夫家给的聘礼,家里攒的嫁妆,都在我手上。”
“还没嫁去,夫君就死了。”
越翎被这些支离破碎的话语压得喘不过气,而古莩塔家主还在继续说着,如同一位仁慈的长辈,敦敦教导着不成器的晚辈。
“你奉‘六重天’之令在朝鹿城执行了三个月任务,怎么还这样糊涂呢?”他轻轻道,“‘岑’这个姓氏在中洲并不常见,在朝鹿城,它只属于一位归降的朔洲将领送入京中的质子。他的独女在十岁的时候就被赐婚于太子,岑家从此一步登天,加入了朝鹿城的贵胄之列。”
“太子被废,岑家就失了中洲皇帝的圣心,已经被贬到东边的永乐郡去了。岑家的独女从京中最负盛名的贵女,一夜之间变成了没人要的东西。这是朝鹿城里人尽皆知的故事。”古莩塔家主说得缓慢又残忍,“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什么呢?”
越翎被他死死按在地上,模糊地说了一句话。
古莩塔家主弯腰凑得更近一些:“什么?”
“她不是一件‘东西’!”
越翎猛然抬头瞪着他,眼中熊熊燃着绿色的火焰。
他奋力挣开老者有如千钧的束缚,下意识去用袖中的短刀和暗器。可那些武器早在他踏入这间书室之前就全被收缴了,他赤手空拳,下一刻就被隐藏在阴影中的暗卫再次按着跪在地上。
“可是她不知道,她家中落魄,亲族被贬,夫君暴毙,自身流离,全都是拜你所赐啊。”古莩塔家主抚掌大笑,“是你帮助祈王构陷太子,功不可没。她若是知道了这些会怎么样呢?”
是了,这就说得通了。
洛思琅关注着岑雪鸿,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是他最忌惮之人的妻子。
他怕素有贤名、昭如日星的太子,怕自己得位不正,怕极了。所以连同惊才绝艳、连珠合璧的太子妃一起怕。
而越翎自己,竟然反复猜测她是不是洛思琅的探子。那样的猜疑,甚至曾经伤过她的心。
——她家中落魄,亲族被贬,夫君暴毙,自身流离,全都是拜你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