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肃所在的青州县是南方四省受灾较为严重之处。朝廷刚经过动荡,国库吃紧,就在的款项一直很紧张,且灾区不可能有粮食,所用的粮草医药皆是从周边较为临近之处买来的。
韩肃这段日子瘦了不少,在灾区,每天都生活在濒临死亡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每日都听得到有父母哭儿女,子女哭祖辈的泣血诛心之声。韩肃哪里有心思为自己进补?恨不能每日与灾民吃相同的稀粥,仿佛那样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这一日,韩肃正在看书,景升和景言突然到了廊下。两人如今都是韩肃身边的禁卫,因为自小与韩肃的情分,现在出入韩肃身边说话都略微自由一些。
“皇上,好消息。”
景升声音中透着兴奋:“才刚卑职出去巡视,看到百草堂和绣妍教都贴出了告示。”
韩肃抬起头来,“告示上说什么?”
“上头说,皇恩浩荡,青州县有了皇上亲自坐镇,灾情已经有所缓解,百草堂和绣妍教今日起就要关闭所有粥棚药点,将一切事情交给朝廷处置。皇上,百草堂和绣妍教那些乌合之众。终于知难而退了!”
景升和景言最清楚韩肃忌惮什么,此时也自来打心底里开怀。
韩肃信中自来难免雀跃。朝中有四位辅政大臣处处与他唱反调也就罢了,他初登大宝,民间的呼声要是也被绣妍教和百草堂夺走,那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好。”韩肃站起身,吩咐道:“传朕旨意,加设粥棚,派人继续催赈灾的款项,去邻近州府继续收购粮食。”
“遵旨。”
景言和景升兴高采烈的下去了。
韩肃站在格扇前,望着院中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心中的郁闷仿佛也得到纾解。
正当这时,他看到君召英风尘仆仆的进了院子。
韩肃心中一震,背脊挺的笔直。双手负在身后,镇定的望着君召英一步步走近,在自己面前下跪行礼。
“皇上金安。”
“平身吧。”韩肃转身进屋:“可有线索?”
“还没有。”君召英有些沉痛:“皇上,臣特地赶来,就是想当面请皇上的示下。”
“说吧。什么事?”这段日子韩肃已经听到太多否定的消息,仿佛已经猜到会有这样的回答,失望也已经习惯了。
君召英垂首道:“皇上,虽然您的判断是正确的,没有找到尸骨,靖王夫妇必然还在人间。可梁国这么大。要想找到他们,还要做到不伤害他们,实在是太难了。靖王精通医术。保不齐会想出易容的办法来。臣虽然检查的仔细,但臣不可能所有地方都走遍。”
说到此处,君召英双膝跪地,叩头道:“皇上,臣知道您不想伤害靖王夫妇。那么何不放他们自由?不要在找他们了。靖王妃在都城这么多年,何曾过过心安的日子?她做任何事情都要被徐家掌控摆弄。被先皇赐给戴氏做小妾,被徐家当做棋子……她的所有为难和委屈,都在都城中啊。如今她有了真心所托的依靠,皇上何不放开手,成全了她。”
韩肃闭上眼,“你就是要与朕说这些?”
“臣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皇上吩咐臣做什么,臣还是会听命去做。这些只是臣的肺腑之言罢了。”
韩肃闭目沉思,良久方道:“朕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必须要见到她,说清楚。”
见到她,说清楚,而不是强占。
君召英抓住他话语中的意思,悬着的心放下了。这样在他找寻阮筠婷时,负罪感也会少一些。皇上到底还是顾及这么多年的情分,舍不得下手。
百草堂和绣妍教退出了南方赈灾的行动,所有的粮草就都有国库的赈灾款项支撑起来。
韩肃次日就大肆赞扬了绣妍教和百草堂的仁心义举,百草堂和绣妍教的仁名就又旺了一层。
谁知官方的粥棚才开了三日,京城中就快马加鞭的传来了四位辅政大臣联名上奏的折子。
韩肃看了折子之后,当场气的摔了茶盏。
“反了他们了!真是一群老顽固,老不死!”
“皇上息怒!”
春喜、景言和景升等周围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的跪下叩头。
那折子上的内容,竟然是四位辅政大臣联名中断了赈灾款项的供应。皇上要赈灾,没了银子,哪里来的钱去买粮食?
以前韩肃就知道他们野心勃勃,想不到现在,他们竟然有造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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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升和景言等人自然不敢窥视奏折的内容。可看皇上如此震怒,竟然连骂人的话都说了出来,就知道事情或许已经不在皇上的掌控范围之内了。否则以韩肃素来沉稳的性情,如何会做出这等暴躁无章法的事,自己乱了不说,还要让身边的人跟着乱。
韩肃这会子只觉得头疼无比,山高皇帝远,他不在大梁城坐镇,朝政自然交给四位辅政大臣把持。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是辅政大臣的职位,但先前累积的声望和人脉都在。他初登大宝,位置尚未曾坐稳,又有靖王府大火之事开罪了西武国,好容易才维持到将端亲王世子与清歌郡主的婚事办了,绣妍教和百草堂也退却了,事情渐渐有转机时,却叫那四个老东西给他摆了一道。韩肃如何不急,如何不怒?若可以,他恨不能立即将这四人关进振国司,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