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心软。
他知道,她会向李艳萍心软,自然也会向他。
——所以现在,他是装出来的。
秦玉妍不是嫌他冷冰冰么。他便向她展露人性中最脆弱的一面。
戴了十几年的面具,他用温良纯善的外表骗了这么多人,包括最亲近的父母。
这一刻也是。
翟以霖曾经不断告诉自己,平滑才能给人好相处的印象,散逸光泽才能吸引别人。
原本粗粝带刺的内核被他包装得很好。
他精心打磨,早已为自己套上漂亮却坚厚的外壳。
从此那些恶劣被封锁,暗不见光。
无人知晓,只要不顺他意,他便有的是手段,强行更易。
面对秉性丑陋难改之人,就狠点;若对自己亲近之人,示弱就行。
他如愿看见秦玉妍点头。
转身回房的那一瞬间,少年原本紧抿的唇线松开,泛白的痕迹重新恢复血色。
弧度逐渐上扬,眼底一片淡漠,笑得近乎邪气。
从冷白灯光阔步迈向昏晦室内,他俊美的轮廓匿在含混不清的光影中。
“砰”地将门合上,房间彻底陷入暗不见边的黑。
世界归于寂静,如同完成一场黎明前的杀戮。
他扯唇嗤笑,浑身散着潜行匿迹的败类气息。
平复片刻,他驾轻就熟地辨出窗户的方位,在晦暗中抬步过去。
脚步竟带着连刚才都没有的沉重。
翟以霖长身而立地站在窗前,突然停了动作。
迟迟未将窗户打开。
他总是觉得,对景和春有愧。
总认为自己对她情真意切,可他骗所有人,也包括她。
他曾细致而缜密地规划人生,在读书时期要做学生领袖,步入社会后要当青年企业家。
但他只将人生规划到了三十五岁。
最后的计划,是执行一场跳出时间的离开。
因为再无憾事,他没有留恋的事物。
然而,遇见景和春之后,拟定的一切开始松动。
他时常在梦中凝望她,恳切而声颤地发问,问她愿不愿搭上他的手,暂且把这未来一试。
可是在现实中,他根本不敢开口。
窄窄的一条月光从缝隙漏下,翟以霖伸向口袋,有些僵硬地将那张硬质纸片拿出。
他知道景和春就在一帘之外,他知道她正殷切地等他消息,他甚至听到了她的声音,叽叽喳喳,自言自语。
但他如同一个行窃者,沉默地躲在帘内,静静看着签文所写。
在端详的片刻之中,才将状态调整好。
纵使已经习惯满室的黑暗,习惯将自己至于最落寞的境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