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信也是何家的什么把柄,当年的仇,他倒是可以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
温瑜用剪刀挑开火漆,取出了里边的信件,对着油灯展开,正要照念,瞳孔却骤然一缩,脸色在这顷刻间已隐隐有些发白。
萧厉见她神色不对,忙问:“你怎了?信上写了什么?()”
温瑜又细看了两遍信上的内容,再拿起信封查视,似想从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可拿着信封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有些发抖。
萧厉皱眉,抓住了她一只手腕,试图让她镇定些,却惊觉她腕上都是一片冰凉,他印象里,她可从来没有惊慌到这等程度的时候,不由再次问道:信上到底写了什么??()_[(()”
温瑜抬起头,面无血色地反问他:“霍珅是谁?这封信你从哪里拿到的?”
萧厉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道:“天底下叫霍珅的多了去了,我怎知你问的是谁。这信连着账本,都是我从何家手里拿的……”
他说到此处,话头忽地一顿,“雍州城副将……也叫霍珅,何家就是背靠他做漕运生意的。”
他视线落到温瑜手上的信纸上,神色在那瞬间凝重了起来:“这信是霍珅写给何家的?”
温瑜摇头,一只手腕还叫萧厉攥着,另一只手撑在桌上方才站住。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思索着一切尚还可行的法子,说:“快,你去带大娘她们过来,我去叫醒小安,得先让他们找地方躲起来……”
萧厉虽意识到了事情不妙,却仍想不到能有什么让她无措成这样,道:“你总得告诉我,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是多大的篓子,出了事我自己扛着,你慌什么!”
温瑜盯着他的眸子,尽管一再让自己镇定,嗓音却还是有些发抖:“霍珅是逆贼裴颂的人,这信,是他写给裴颂的,言几经劝说,雍州牧都无归降之意,虽有大才,却不堪为其所用,问裴颂要不要杀他取而代之,再昭告天下雍州也已归裴氏!”
萧厉显然也懵了一下,像是还没从这些信息里捋出头绪来:“霍坤要反?”
温瑜无法形容自己心中这一刻的无力感,道:“雍州眼下还不是霍坤说了算,丢了这般重要的一封信,他就算沉住了气,没有狗急跳墙先行兵变,也会掘地三尺将信找回去。”
“何家既是霍珅扶持起来的,又跑漕运生意,必定一直都在替他暗中传送这些书信,丢了信这等掉脑袋的事,他们不敢瞒着的,这会儿指不定已将信丢了的事报给了霍坤。”
她看向萧厉:“信是夹在账本里的,他们只要找到账本就能找到信,而会费尽力气去拿这账本的,除了你东家,还有谁?”
后面的话温瑜没说,萧厉神色却也在那顷刻间沉了下来。
摊上这事,韩大东家自己脑袋都不一定能保住了,供出他去抵罪更是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的事。
他拖着一身伤拿到这账本时,还在想,有了这个筹码,何家诬陷到他身上的那条人命,便算不到他头上了
()(),他将来和宋哥一样脱离赌坊也有望。
他已将干娘们从醉红楼接了出来?(),往后做点小本生意便也够给她们养老送终,等小安也再长大些,外边的世道没那么乱了,他再带那臭小子去看看他念了好多年的洛都。
不过一瞬,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萧厉回想自己这被老天爷戏耍般的一生,忽地觉出点可笑来。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何只是打晕了何家大爷和车夫。
但……就算杀了他们又能如何?
何家大爷迟迟未归,何家总会派出下人去找的,雍州城就这么大,夜里城门一关,两个大活人和一辆马车,又能藏哪里去?
大抵是一下子就看到了最坏的那个结局,萧厉整个人倒异乎寻常地平静,盯着那封已被温瑜拆开的信纸,玩笑似的问了句:“我将这信原封不动装回去,火漆也照着印纹补上,能补救么?”
温瑜摇头,眼底浸着几分薄红看着他:“这封信,不管你看没看过,只要经你手了,他们宁可错杀,也不会留下活口的。”
萧厉似思索了片刻,起身往身上套衣服:“你带着我娘和小安他们先躲,我拿着这封信去见州牧大人。”
温瑜唤住他:“不可!”
萧厉侧头看来,她解释说:“唯一的生机确实在这里,但霍坤若知信已丢,首先要防着的,便是这信被捅到雍州牧那里去,所有通往州牧府的道上,必已设了埋伏。你贸然前去,无非是枉送性命,就算命大到了州牧府上,万一霍坤狗急跳墙,先行发动兵变,那所做的一切便都成了徒劳,你一样保不住你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大娘和小安他们的命。”
说到后面,温瑜嗓音里已透着几分哑意。
那也是她不愿看到的局面,她希望萧蕙娘和小安他们都能好好地活着。
萧厉高大的背影便僵在了那里,像是一头走入了绝境的困兽,许久,他才出声:“那我还能做什么?”
霍坤将城门一闭,他便是带着萧蕙娘她们躲,被找到也只是早晚的事。
他闭上眼,缓缓道:“阿鱼,你教教我。”
“只要能保全我娘她们就行。”
温瑜被他这句“阿鱼”叫得心口涩闷了一下,且不论萧家对她的恩情,知晓了雍州牧若对大梁忠心不二,单是为了奉阳,她也万不能让雍州就这么落入裴颂手中。
她盯着桌上那豆灯火,说:“还有个能搏上一搏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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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大雪如鹅絮,沉沉黑夜里,凌乱的马蹄声在街巷外响起。
寻常人家无一不是门户紧闭,便是有稚子被惊醒,刚放声啼哭,声音便被捂了下去。
马蹄声在一高门大府外停下,披甲佩刀的官兵前去“哐哐”撞门。
“来了来了……”门房披衣起身,刚取下门栓,大门便已叫官兵门粗暴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