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
“噢。”我也点点头,心中并无太多恐惧,毕竟我已失望过太多次,已渐渐学会不再心存希望。
“我还有多少时间可活?”
“半年,最多一年。”
孟医生表情似乎比我尚沉痛三分,我几乎忍不住要安慰他:没关系,比那起些出门被车撞到,莫名其妙就死掉的人,我已好得太多。
至少我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
“你应尽早接受化疗。”他劝我。
我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出了医院,我将化验单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被自己饥肠辘辘的声音吵醒。
赤脚跑到厨房,打开冰箱,除了三罐啤酒,再无他无。
也好,聊胜于无。
一边喝啤酒,一边在屋子里转悠,一件件翻弄旧摆设。
这套公寓是何厉送给我,我已住了四年。换句话说,我在何厉身边已经四年。
四年前我走投无路,在一间夜总会做了侍应生。
在此之前,我丝毫不知求生之艰难,任人呼来喝去,侮辱打骂,还要时刻保持笑脸相迎。
但还是忍气吞声坚持做下去,因为我总要生活。
却没想到还是有忍不下去的时候,譬如说包厢里某个油光满面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将咸猪手搭在我的屁股上揉搓。
真真忍无可忍,随手抄起一杯酒朝他面上泼过去。
那时又天真又骄傲又没经验,浑身只一颗自尊心价格最高。换做现在,哪怕他将手伸入我胸口,我也可以继续微笑。
半两面皮值多少钱,世上远有比出卖自尊更痛苦的事。
那一刹那无人说话,整个包厢都静下来,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我,有的十分震惊,有的等着看笑话。
中年人震怒,我让他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面,他要我过了今夜再也没有明天。
不是不害怕,但我怎么经历过这种事情,想要求救却无处。
我早在四年前就被已人丢弃过。
我惊恐的看向四周,包厢里有许多人,都是西装革履。他们大概是谈完生意前来消遣,没想到碰到我这么扫兴。
我不知该向谁求助。
何厉当时就在那间包厢内,不知是我哪一点打动他,他站出来为我求情。
“方老板,今天这样好的日子,何必让一个小人物扫兴。”他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扭头看他,我也是。
他坐在角落里,包厢里的灯光暧昧,我只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无限惬意,但气势压人。
那中年人见他开口,有些迟疑。
何厉对我道,“还不快滚出去,在这里碍我和方老板谈新的合作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