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高兴么?苏明月高傲如斯,如今坏了名声却甘为人妾,虽是皇家妾,到底不如寻常正妻体面。”
“秦王妃又是出了名的善妒,啧啧啧光是想想,都不算是桩好姻缘,如此结果,只怕苏明月心中不好过吧。”
“高兴?”云舒反复咀嚼着这俩字,按理说苏明月有此下场她该高兴的,可奇怪的是,她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满腹怅然。
不为苏明月,为所有这个时代,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女子。
“妹妹,我确实不喜欢苏明月,从前也被她明里暗里陷害过许多回,恨不得她去死。”
“但此时此刻,想到同样身为女子,不能做主婚事,当是你我和大魏所有女子之不幸,我又何来高兴一说呢?”云舒抱住双膝,将头枕在上面,偏头看向幼妹。
“多数女子成亲后多囿困于内宅,孝敬公婆、延绵子嗣,操持家务。若家中有妾氏,还要同她们为了个男人拈酸吃醋。”
“故而,我时常在想,若不是咱俩生于宋家这样的明礼之家,还不知道如何下场呢?”
此番话题沉重,婼婼回答不上来,以她如今的年纪和阅历,也想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姐姐,快别想那些扫兴的事了,窈窈姐不是快要成亲了么,她平日对我那么好,又是嫁给义兄,他俩成亲我可得送份大礼。”
谈论起周窈窈的婚事,云舒果然转了情绪。
“嗯。”
云舒拢了拢肩头的披帛,坐直,“窈窈待妹妹不薄。妹妹可还记得,上回你初来月信,疼得厉害,也多亏她寻了那味稀罕药材解了你的疾。”
“既是成亲之喜,你确实该备份厚礼好好谢谢人家。”
“姐姐所言甚是。”婼婼自然没忘上回赠药的事,上次答谢礼是母亲替她准备的。
至于这回,她得自己拿主意才行。
然而,关于贺礼,她冥思苦想多日也没什么好的主意,而姝儿给她出的几个主意都太过平常,不够新颖。
已被婼婼一一否决。
“那妹妹可准备好了?”
“没呢”婼婼讪讪地摸了摸摸鼻尖儿,进而自嘲道:“无奈我太过愚笨,这几日我绞尽脑汁都没想到合适的。”
小姑娘摇着云舒的胳膊,撒娇,“姐姐,你点子多,快帮我想想我要送窈窈姐什么好?”
“行。”云舒轻笑,应下。
话头另起,苏明月与秦王一事,自此揭过。
整个二月,眨眼间便过去了,京中众人唯一感知到的变化,只有见天儿飙升的气温。
就连一向积雪融化得最晚的,上京城北最高的那座山,山色都开始染绿。
彻底告别倒春寒后,爱美的姑娘们终于可以褪下厚重的袄裙,换上了颜色明媚、质地轻盈的春衫。
近来,云舒异常的忙碌,几乎日日出门赴宴,除了靖容大长公主府上举办的一年一度的春日宴,还有各处府上宴请更是络绎不绝。
云舒先是参加了武昌侯府的婚宴;接着宫里皇贵妃娘娘生辰,特意召了云舒进宫叙旧;月末,二婶一行终于顺利抵京,至此,府上开始热闹起来。
章氏和云舒等人从未离开过上京,都很向往虞州边塞的风土人情,娘几个都十分羡慕林氏,这些年在外开阔了眼界。
林氏此人脾性爽朗,分外健谈。两妯娌原本关系就好,又许久未见,自是有许多话聊,因而章氏不忙时常到林氏所居的院子来听她讲在虞州所见所闻。
云舒也是几乎天天造访,连带着章苳儿也乐此不疲地常去。
章苳儿彻底坐稳了胎,孕吐反应也消停了,如今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为了好生产,大夫交代她日常要多走动。
二房主仆数十人回京,她作为长房媳妇,自然也要前去多加关照。
章苳儿头回在正院见到林氏,除有些讶异林氏竟生得如此珠圆玉润,也有些意外她人亲切随和,比婆母还没架子。
林氏极得府上小辈喜欢。
一来,她健谈,任谁的话茬,都不会掉地上;二来,她手巧,除了一手绣活儿精巧得招人眼馋,煮茶调香也是极厉害的。
后来章苳儿便常去林氏房里说话解闷,林氏知道她自小长在青州,而虞州与青州相距不远,饮食上也是多有雷同,因而林氏不忙便会亲自下厨招待苳儿。
章苳儿自是感激不尽。
这日,几位女眷齐聚林氏处,有罕见出门的柳姨娘,二房的两位位姨娘以及少夫人章苳儿。
柳姨娘与林氏在做姑娘时,曾在同一个师傅手底下学过刺绣,后面林氏嫁进宋府,彼时柳姨娘还未出事。一个是府上敬重的表小姐,一个是初初入府的新媳妇。
两人算得上同门,后面相处多了,关系愈发亲厚,这次林氏回京,柳姨娘也终于舍得出院子了。
闲谈间隙,章苳儿主动说起宋清瑜的差事来。
“婶婶,夫君今早出门上值前同我说,工部最近正好有空缺,小叔那边的差事约莫是稳妥了。”
“夫君近来事多,今日下值怕是又要晚了,怕你生忧,故而让我先同你通个气,好教你安心些。”
“可是真的?”林氏一听儿子的差事有着落了,整个人惊喜不已,霎时侧着身子转过脸来,面朝章苳儿的方向,连说几声感谢。
其余人也替她开心。
“婶婶,客气了。”章苳儿哪敢承林氏这声谢?一家人,帮一把是应该的,若想家族兴旺,少不得族人同心协力,这也是夫君同她讲的道理。
林氏忐忑问道:“那清琤可有说清瑜何时能去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