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彘你这个懒猪,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起来。”我生气的说。
“人家起不来嘛。”刘彘可怜巴巴的。
帘幕揭开,王夫人姐妹分别披上粉白和深红的大袖,小步行至天子身前,优美的躬身行礼。
“阿母。”我对小王夫人摇手。
小王夫人说:“两个小皮猴,还不快下来。你们阿父刚下朝你们就来折腾他。”
景帝让两个宫女将我和刘彘分别抱着,笑道:“朕今日过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晚上老太太在长信殿设宴与刘姓藩王们团聚。朕这次打算亲自把梁王迎回来,给老太太一个惊喜。你们下午早点去,先陪老太太说话解闷。”
两位王夫人笑着应了,又说,“有皇上的姐姐在,老太太哪儿还需要我们哄呢。”
我和刘彘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喜色,我问:“阿父,你要在哪儿迎接梁王叔?”
“你们两个小家伙别总想着玩儿,好好读书才是正经。”景帝吩咐王夫人将我和刘彘看管好。
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了?
下午雪停了,我和刘彘悄悄绕到司马门。
司马门前的驰道被清理的干干净净。驰道两旁整齐的分立着四行仪仗,士卒们都是红衣黑甲。朱红色的长长的仪仗顺着道路,仿佛蜿蜒到帝国的另一端。
天空一片灰白,似乎没有云,又似乎被云盖满了。
我和刘彘手牵着手,在仪仗背后的雪地里潜行,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幸好司马门风大,将我们的声音掩盖了去。
往前辛苦的跋涉了三四里,是一个我们叫不出名字的官府,但我知道藩王进宫前都会在这里换乘马车。我和刘彘瞅了个空子溜进去,钻入一辆最高大华丽的马车。
车内铺着厚厚的织毯,暖炉烧的暖暖和和的,我俩在马车里打滚玩闹,把能玩的都玩了一遍,又将备好的糕点胡吃一通,最后一起偎在角落里睡着了。
模模糊糊觉得马车在动,我掀开薄毯,刚好和瞪大眼睛正要惊呼的梁王对视。
“梁王叔!”
“……刘越?刘彘?”刘氏子孙众多,梁王左看看又看看,不但想起了我俩的名字,还将我们俩区分开来。
我推开歪在我身上的刘彘,开心的跳起来,搂住梁王的脖子:“梁王叔,越儿和阿彘专程来接你,怎么样,惊喜吗?”
梁王噎了一下,将佩剑插回剑鞘,端详着我和刘彘说不出话来,最后抱起我道:“真是又惊又喜。”
“梁王叔。”刘彘也醒过来。
我把玩着梁王佩剑上镶嵌的珍珠,梁王拨开帘子望向马车外,说:“今天怎么这么大排场。”
“梁王叔,阿父还说他也要亲自来迎接你呢。”我说。
梁王还没来得及吃惊,景帝的声音就从帘外传进来:“老三,你坐好了啊,朕要加速了。”
“皇上!”梁王冲到车门前,驾着马车的不是仆役,而是身穿玄色燕服的景帝。他正兴致勃勃的执着马辔。梁王竭力在马车里平稳住身躯,大喊道:“皇上,别,您千金之躯,小心啊。”
“没事,你净瞎担心。驾!”景帝难得的意气风发,摆手让他放心安坐。
“喂!你们两个小的。”梁王眼睁睁看我和刘彘从他身上跳下来,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快回来!”
马车的速度就像在飞一样。梁王的声音被风刮碎,几乎听不见。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景帝大吃了一惊,放缓速度,梁王赶紧一手一个将我和刘彘扯回去。
“皇兄,他们不是跟着你来的?”梁王更吃惊。
景帝哭笑不得的说:“朕就是带阿娇和刘荣也不会带这两个小皮猴过来,你把他们好好看着点。你别看他们小,长的可爱,就以为他们很听话。其实鬼精鬼精的,又记玩不记打,谁都没法管得住。”
梁王笑道:“皇兄放心,臣弟养了五个儿子,对于管教皮猴有些经验。”
两人像许久不见的普通的兄弟一样,隔着车帘,从育儿经一直谈到几十年前。
等到了长信殿,他们两兄弟之间若有若无的隔膜,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人亲热的携着手臂一同进门拜见窦太后。
我和刘彘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挤过一群群的姑姑婶婶,希望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们。
“刘越——”“刘彘——”王夫人姐妹咬牙切齿的喊。
这轻柔婉转却绕了牙缝几个圈的两声,让我俩打定主意一个晚上赖在窦太后身边,死活不下去。
梁王
长信殿里,烛火通明。
景帝的诸位夫人和各国藩王都算姻亲,彼此十分熟悉。
大殿里很暖和,他们身披轻薄的燕服,闲适的跪坐在各自的食案后谈笑。案上满满的摆着冬季不多见的水果,及宫廷和民间糕点。
宫女和仆役沿着殿中的漆柱,垂首笼袖分列四行。
作为皇帝的母亲,窦太后当之无愧的端坐主位。她穿一袭沉绿直裾,罩着苍艾色大袖,两幅金笄挽起雪白的长发。虽然眼睛几乎盲了,但气质柔和,神色怡然,有一种岁月沉淀之美。
馆陶长公主和梁王的席位在她两侧,景帝的还要往旁边偏一点。
我一点也不怕景帝,却对这个向来亲切和蔼,还像孩童一样喜欢逗蛐蛐儿的老太太有一种说不清的敬畏。
窦太后还不知道梁王到了,一直面带微笑,沉静的坐着。等梁王眼眶红红走到她身前说祝词,她听见梁王的声音,才如梦方醒,摸索着小儿子的手,颤颤巍巍的说:“是老三?老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