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殷夜来心中惊异,这一路的安排,怕不是想让众人尽数葬身于这上春山。
师兄,你怎变成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了呢?还是说,一切真当如江湖所传言的那般,是我引起了这一切,是我害得师门分崩离析,你们兄弟二人反目成仇,甚至师父死不瞑目?
那是不是,以我身死,可换你回头?
殷夜来摇摇头,将情绪从脑海中驱除。
“师弟,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林中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森冷的笑意,“师妹,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三人一惊,互相背身而立,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是这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根本无从找寻藏身之处。
“师兄,回头是岸吧。”殷夜来声音颤抖道。
“哈哈哈,师妹,你还是这么天真。”竹瑾从殷夜来的前方缓步走来,满脸带着恶意的笑容,“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竟然还想劝我回头?我回不了头了,你知道的。从二十几年前,我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既然如此,师兄,休怪我不念同门之谊。”殷夜来拔出剑,剑尖直指竹瑾。凌毅与竹渊纷纷站在她的身后,用行动表示自己的立场。
“哈哈,哈哈哈。”竹瑾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弯了腰,“师妹怕是忘了当日?你们一家三口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是什么给了你如此大言不惭的勇气?”
殷夜来并不理睬竹瑾的攻心之术,咬着嘴唇挽了一个剑花便向着竹瑾的下腹攻去。方才她看过了,今日他并未将斩龙带在身边,眼下正是好时机。
竹瑾旦笑不恼,他也不回手,只是左右躲着殷夜来的剑招,就像是曾经还在山上时,陪着师妹练剑一般。相似的情形,却有着不同的心境。
可竹瑾的好心情在凌毅与竹渊上前时,便被破坏殆尽。他一改方才只是躲避,并不回击的状态,指尖一弹剑身,殷夜来手腕一震便握不住剑来。
眨眼间,她手中的剑便从她手中落下,竹瑾足尖一勾,下一刻这剑就已经在他手中。
他笑得有些恶劣,他对竹渊朝他刺来的剑视若无睹,只是压着凌毅打。
“咣当”一声,只见凌毅的剑也被打落在地,竹瑾勾唇,朝他一剑刺出。
“噗嗤”声同时响起,凌毅与竹渊双目赤红,目眦欲裂,相同的人,相似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父子二人眼前。
竹渊手中的剑穿透了竹瑾的腰腹。
而竹瑾手中的剑,却刺进殷夜来的心口,她大口大口呕出鲜血,面上的生机迅速消散。
“师兄,既然一切由我而始,便、便由我、终结吧。咳咳。”她抓住眼前的剑身,狠狠往心口又送了几分,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衫,开出大朵大朵血色的花。
殷夜来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在竹瑾松开剑柄后,倒了下去。
凌毅甚至站不直自己的身躯,手脚并用在殷夜来倒地的前一刻,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他满脸不可置信,既震惊又痛心,既后悔又责怪,悔的是自己没能救下殷夜来,怪的是自己日日相伴竟未看出枕边人早已心存死志。
一时间凌毅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轰鸣声不断,只看见殷夜来嘴唇开合,却根本无法听见任何声音。
原来,当心碎到极点的时候,是哭不出声的。
身死
“师妹……你、你怎么样?我从没想过要你死啊……”竹瑾一把推开凌毅,接住殷夜来的身躯,连点她心口穴道,企图减缓血流,可是却于事无补。
凌毅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便被推倒在地。
竹瑾从怀中取出瓷瓶,那双握剑极稳的手眼下却抖如筛糠,连瓶子都捏不住。他颤抖着手倒出一枚丹药,也不知是真有其事,还是在自我安慰。
“这是当时师父留下的回春丸,一定能救你的,一定能!”他将药丸塞进殷夜来口中,将她扶坐起来,运功将双手贴在她的背后,拼命将自己的内力输入她体内。
凌毅试图上前,却被竹渊拉住。凌毅满眼不解地看过来,竹渊却抿着唇摇摇头。
“爹,眼下若是打断他们,轻则内力反噬,重则命丧当场,届时娘恐怕就真的没救了,我们先静观其变。”竹渊强忍着心中的紧张,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二人。
凌毅心中暗道关心则乱,居然忘了这运功疗伤,最忌讳的便是中途打断了。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默默祈祷着,希望妻子能平安度过。
夫妻三十载,凌毅自认对殷夜来已是十分了解。近日她的反常他也看在眼里,他只道是殷夜来想亲自了结他们三人之间的孽缘,以全这天下悠悠众口。却没想到,她竟是想要以身破局!
这江湖流言,终究对她还是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随着回春丸的药力被化开,殷夜来的神志缓缓回拢,她奋力睁开眼睛。凌毅和竹渊还没来得及高兴,她发现了眼下的场景,居然自己内力倒行,震开了竹瑾输送内力的双手。
“噗”,两人齐齐吐出一口鲜血,殷夜来方才稍有好转的面色一下子又灰败下去,顿时面如金纸。
“夜来!”
“娘!”
凌毅与竹渊齐齐上前扶住殷夜来摇晃的身子,凌毅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迹,双眼通红,泪如雨下。
“夜来,你是打算丢下我了吗?我们当年不是说好,你要走在我后面的吗?”凌毅伸手,将殷夜来额前凌乱的碎发拂到一边,语气中满是不舍。
竹渊紧紧握着殷夜来的手,默默掉着眼泪,却并未开口打扰父母之间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