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鸥解释:“如果等他下去大本营了,再找人送上来?”
池羽想,这不失为一种办法。
梁牧也问:“那要等多久?当地向导也要等白天,七八个小时吧。”
王南鸥看了看表:“保守估计,梦寒还有一个小时准能到。第二天一早向导出发,你们明天下午就能拿到了。”
梁牧也严肃道:“黑天不走冰缝区,老王,我不会……”
王南鸥打断他:“我知道。等第三天,你俩从C2再继续滑降。你给他拍就行了。”
倒是很完美的B计划。只是,王南鸥忽略了一件事。他不知道,池羽也不知道,在座只有梁牧也一个人知道。
而三天后,池羽和酷力的合同纠纷案即将在上海开庭。
梁牧也按住对讲机,讲清楚意图。随后,池羽穿回分离板,先AT五十米下山,到C2稍事休息。
一口气滑回大本营的计划肯定是暂时搁浅了。C3海拔七千米,温度零下三十度,空气中含氧量不到百分之十。缺氧带给人的影响在方方面面,十一天的适应性训练不足以让人体完全适应这种苛刻的自然环境。
之前冲顶时在C3搁置两天,摄影团队的大多数人也已经达到了体力极限。早上起床都困难,更何况他们身上扛了那么重的器材。权衡再三,梁牧也决定就自己留下来,在C2陪池羽再留一晚。
王南鸥和其他几人把身上的水和食物都留给他俩,仍不放心,再三嘱咐梁牧也下撤时候注意路线,后者则低声对他说:“老王,你抬头看看这是哪里。我丢过一个人,不会再丢了。”
王南鸥张张嘴,没说出话。
之前他们在C2搭的帐篷还在,池羽已经在把两个人的装备往里面拖,
“冬冬,放那儿,”梁牧也下意识地去拦他,“你先休息,东西我来搬。手套先别摘,注意别冻伤。暂时先别闭眼睡觉。”
海拔四千米以上,池羽都听他的。他放开手,钻进帐篷,正要回温。
王南鸥看他的表情绷得很紧,劝慰道:“牧也,你也别太有压力。今年是个好年,小羽没问题,你也没问题。我和佳宁在大本营等着你俩下来喝酒。”
梁牧也抿紧了嘴唇,短促地“嗯”了一声。
等他钻进了帐篷,池羽从睡袋里钻出来,先说:“你刚刚……”话没说完,他先咳嗽一声。
梁牧也看他嘴唇还是干,把jetboil挖出来,用帐篷内斗乘了雪,烧开一壶水,递给池羽。
池羽果然口渴至极,却还是给他留了个底。
“嗯?”梁牧也这才问。
池羽喝完水,状态回复一半。“你刚刚叫我冬冬。”还当着王南鸥的面。
梁牧也失笑,半晌,他才回应:“我也缺氧,行了吧。”
池羽觉得缺氧状态下的梁牧也有点没来由的可爱,他摘下手套,伸出手,摸了摸他带着冰碴的侧脸。连日的跋涉,他胡茬都长出来了,像五点钟的阴影。很扎手,也很有男人味。
“这下好了,”池羽还苦中作乐,在开自己的玩笑,“CLUE不会也跟我解约吧。”那是他固定器的赞助商。
梁牧也没应他这句玩笑话。他伸出手来,盖住他的手。池羽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盖圆圆的。之前在霞慕尼那一次蜕皮流雪之后,冻住的伤口被掀开,露出一大块肉,愈合后,还是在右手食指处留下了一块伤疤。
“冬冬,”他又叫了一遍,“我得跟你说件事。”
池羽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才意识到他没在笑。
梁牧也把两周前张艾达那通电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实在抱歉,之前我没有告诉你,是我不想影响你登顶和滑降。时间上……也一直是来得及的。我想回到大本营再和你一起先飞上海,我机票都订好了。只是后来出现了天气状况,又出现今天的事。我们可以明天换鞋直接走路下山到大本营,或者,也可以在这里等向导送肖梦寒的固定器上来,然后完成滑降。只是,这样会晚一天,就会耽误你回上海。”
池羽认真去听了,可却不太能处理他后面的这个道歉。
见他发愣,梁牧也心有不忍,只能慢慢劝:“池羽,你成功登顶了,也成功滑降了。我们拍了太多素材,可以用的也很多。中间这个意外,我也拍进去了,大家也都会理解……”
池羽开口,却还是在反复盘问前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