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一时无言以对,但如今官场气氛如此,圣人好奢靡,右相便是凭着一手打理财赋的本领青云直上,上行下效,到了杨钊这里难免直接了些。
他只好谢了杨钊赠自己的千金,问道:“国舅怎在此?”
“我是右相门下走狗嘛。”杨钊得意地笑了笑,压低了些声音道:“有桩大喜事,贵妃回宫了。”
“哦?”
杨钊在薛白身边坐定,以一副与有荣焉的口吻说起来。
“我与你说,听说贵妃出宫后,圣人连御膳都未食,怒笞了左右。高将军见状,便呈上了你为贵妃代笔写的诗,圣人说诗不好,却把御膳赐给高将军了,高将军遂请旨召贵妃还宫。”
薛白问道:“国舅如何知晓得这般细致?”
杨钊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低声道:“虢国夫人自能打听得清楚。”
薛白点了点头。
杨钊又道:“贵妃说了,你送诗一事,她记下了。”
如今这世道,倘若再有一次杜家之事,杨贵妃这一句话或许便是能救数十条命。
薛白遂道:“我该多谢国舅给机会。”
“你我兄弟,客气什么。”
杨钊反正已返了薛白一句价值千金的话,自是不客气的。
“此事了了,虢国夫人终于能放下一桩心事。待你为右相办妥了差事,我再带你过去拜会一番,为你指点前程。”
“国舅提携我太多了。”
杨钊道:“这是好机会,你捉牢了,莫学你今日见的那王维。”
“哦?”
“你不知吗?”杨钊看了薛白一眼,觉得还是得提醒他一下,遂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去,问道:“可知玉真公主。”
“不甚了解。”
“你啊,这般还想上进。”杨钊轻声埋怨了一句,道:“玉真公主乃圣人之胞妹,深得圣人恩宠,尊贵无比。”
薛白知道当今这个圣人,对儿子说杀就杀,对兄弟姐妹却是好的。
毕竟这位圣人的生母在朝见武则天之后就被秘密处死,连尸体都找不到,他从小便是与兄弟姐妹们相依为命。
“玉真公主并未选驸马,而是出家当了女道,来往的都是才子名士,李白便是因玉真公主举荐,方得以供奉翰林。”
说到这里,杨钊摇头笑了笑,道:“我亦是听说的,传闻那年王维落了榜,得歧王引见给了玉真公主,穿了一袭白衣,抱着琵琶,在席上为公主演奏了一首《郁轮袍》,公主见他‘妙年洁白、风姿郁美’,向歧王问这是何人,歧王笑答‘知音者也’。公主乃命宫婢带王维到内室换了彩衣华服,升上客座,以贵宾之礼善待。席间,公主眼看王维风流蕴藉,不由一再侧目。”
薛白听了,对此情形并不陌生,倒是想起了那日在虢国夫人府中见闻。
无怪乎王维会说那一句“你与我年轻时很像”,真的很像。
杨钊道:“似乎那年玉真公主已答应推举张九皋为状元,是日见了王维之后,却又改口‘今年得此生为解头,诚谓国华矣’,招试官到公主府,遣宫婢传教,王维遂一举登第。”
薛白不由问道:“科举结果,公主可一言而决?”
“当然。”
整个传闻之中,最让薛白震惊的部分,杨钊就这样理所当然地以两个字应了。
至于其它传闻是真是假,反而不知真假了。
“那年王维年方二十,玉真公主刚过三旬,一个是多才多艺的俊少年,一个是身份高贵的美道姑,发生了什么我不说,你自己想。”
杨钊说得来了兴致,脸上笑容愈发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