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差点看吐了,不是因为画面过于血腥,反而是画面并不血腥。
吴云的肚子里,空空如也,肝脏、脾胃、肠子,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血都流不出来一滴。
腹腔内的肉,紫且涌出强烈的腐烂臭味,肋骨上,长着一团又一团的青黑霉斑。
“自个儿好好看看吧。”周伶衣吐了口烟,语气中带着戏谑。
吴云察觉情势不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肚囊,先是惊讶,惊讶自己的肝胃肠都不见了,然后觉得不服气。
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心还在,不服化作动力,他右手伸进腹腔往上探索,非要找自己的心。
翻找了好几秒后,一无所获。
“我没有心,我原来已经死了。”
吴云想明白了生死,忽然眼睛一闭,躺倒在地,原本还算光洁的皮肤上,凭空出现了许多尸斑。
“呵呵,弟,瞧见没,这就是行尸走肉,不信自己已死,以为自己和活人无异,
他根本就忘了,他早把五脏六腑祭祀给了鬼婴,如今是活死人而已。
只要点破他,让他明白自己真的已经死去,他对生命的执念便会冰消瓦解。”
周伶衣的手段,让周玄很意外。
道行高明自然不用说,用话语从容点中吴云命门的过程,可谓庖丁解牛,入木三分。
他来井国几天,以为姐姐应该有手段,但没想到,手段竟有这般高度?
“弟,把她抬那儿去。”周伶衣指了指角落的停尸床。
周玄抱起郑梅竹的尸体,扛到停尸木床上去了。
周伶衣缓缓走到床边,弯腰朝尸体脸上吐了口烟。
呼。
白烟掠过脸颊,
郑梅竹猛然坐起,
她眼睛紧闭,嘴里对着吴云骂骂咧咧,也道出了他们夫妻之间的私密之事。
原来,郑梅竹家里势大。
吴云能从一落魄的学堂教书匠,当上电车部主事,成功上岸,跟郑家关系很大。
谁知他上岸第一剑,就斩了枕边人,他前些时间,迷恋上了个浪荡窑姐儿。
东窗事后,吴云害怕郑梅竹去家族告状,于是恶向胆边生,动手杀了怀胎三月的妻子。
完事他一不做,二不休,动了养怨童子赚足财运的想法,只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怨童子蛊惑,分文没赚不说,反而被坑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其间细节,与说书先生讲的,几乎一样。
周玄再回忆起说书先生用来总结“活娃娃”故事的判词。
“金楼惹是非,奇门起邪术。
浓怨入娘宫,鬼怪托于梦中。
魂魄不知处,人如行尸走,
娃娃坐嚣戏堂中,怎知深院有强手。”
金楼是非,便是吴云爱上窑姐的风流事,邪术自然说的是“怨生胎”,最后的“深院有强手”,多半说的是姐姐周伶衣。
这说书先生明明只是个吃瓜群众,怎么把活娃娃之事的起因、经过、暗藏的玄机尽数道破,他又是个什么道行?
周玄以为自己有点适应了暗伏诡异的井国生活,但真亲眼目睹了道行高明之人的出手,还是感叹自己的想象力不太够。
哀怨极深的郑梅竹,把一肚子的苦楚都泄出来后,猛的睁开眼睛,眼白占了眼眶九成,身上的凶气逐渐弥漫。
凶厉之气,因郑梅竹的仇恨而凝聚,虽然吴云已经死去,但她的仇恨似乎并未止息。
“冤有头,债有主,郑梅竹,害你的人是吴云,他已经死了,把你的凶厉之气收一收,好好上路。”
周伶衣的话语,劝谏居多,但语气却十分强硬,算是警告。
郑梅竹本是将变的厉鬼,但周伶衣在侧,她显得格外听劝,凶气的散,随着警告,戛然而止,不敢逾矩分毫。
等她身上再无凶厉之气,尸身便往后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