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随着璩多雨年纪渐长,偶然间看到了电子游戏的比赛,主动接触了这个“行业”,才又给家里多了一份不算太稳定的收入。
与此同时,他也逐渐意识到,一直以来忽略的,每次来找安姨时,对方隐约露出的难办之色。
璩多雨明白,璩知花那样风格的作品——阴沉、黑暗的“丧系”风,或许出版社真的会有需求,但需求量也绝对不会大到哪里去,毕竟,安姨也不止一遍地建议过,让他劝劝璩知花,尝试找找其他的风格。
所以璩多雨在自己能够更多地打比赛赚钱后,就越来越少地来找安姨了,少得不能再少的几次里,他也都是尽量地把自己装成是根木头,完全读不懂空气的那种,厚着脸皮跟对方交流。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把作品递过去后,看着安姨露出明显吃惊的神色,璩多雨翘起嘴角,隐隐有些满足和自豪。
平心而论,璩知花的画技是很不错的。
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是不间断地在画画。虽然不至于像上学那会儿,从早到晚泡在画室里,一天几十张速写、每天素描色彩轮换不停歇地连轴转,但也没有真正地停下来过。
对她而言,黯淡无光的世界里,或许只有提起画笔时,才能感受到一丝真实和慰藉。所以姥姥即便节衣缩食,璩多雨自己即便凑合吃穿,也从来没有少过她的画材。
所以,即便一开始她还单纯是技巧生疏的学生,这么些年的时光流淌,她的画技也已经相当不错。
这份“不错”,在璩知花改变了长久以来用色习惯后,格外醒目。
安姨这次一下选定了三张,两张花卉,一张黄昏中的海。
作为全权代理人的璩多雨,毫无疑问可以代替璩知花,当场签下合同。
安姨秉着一贯的作风,没有多余的兜兜转转,不等公司的审核,当即便先行自掏腰包,把定金给了璩多雨。
下午归家,璩多雨带了小蛋糕,糖果,以及打包的餐品。
璩知花也很开心。
收好璩多雨递来的一部分钱,她珍而重之地把新的糖盒放起,和旧的那个并排。
夜色铺下,璩知花坐在窗边消食,听风铃轻响,无端想起了叶珖。
然后,她轻轻弯起了眼睛。
元旦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学生们的情绪显着高涨,持久不下。
自习课,教室里一片吵闹。
以几个男生带头的串门子队伍满教室乱窜,寸头混迹其中,一会儿到这里打把斗地主,一会儿到那边唠下嗑,玩得好不快乐——学生会的巡视队还在对面,要隔一会儿才能到他们教室,所以目前,大家还处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时间里。
几个月来,教室里的位置挪动了不止一次,璩多雨早已不在高一时的那个位置,但因为身高的缘故,不管座位兜兜转转怎么调换,他基本都是在后排打转。
此时,他在教室后门附近的位置坐着,单腿屈起,后靠着椅背,手中的笔时不时落在桌上摊开的习题上,间或又转上几圈。
他惯常没有加入几个兄弟们的乐子,一片混乱的教室中,他和周围方寸的空气自成一体,安静地做着题。
“学生会到对面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一嗓子后,教室里陡然安静了不少。
串门大队也都开始了社交的“收尾”,准备回位置。
临坐下时,跟璩多雨隔条路的寸头拉着凳子挪到了璩多雨身边,借着他边上的窗户,往外望了一眼。
“哎……天天躲这帮人跟孙子躲爹似的。”
璩多雨头也没抬:“辈分乱了。”
“哎呀,反正就那个意思!”寸头坐回去后,又频频偏头,打量璩多雨,“雨哥,你怎么开学后就退出了啊,虽然学习重要,但学生会也不是不能待啊是不!你看,要是你还在学生会,哪现在轮得上三班那几个孙子担事?整天拿个破本往走廊一站、拽得妈都不认了,耀武扬威的。”
璩多雨眉毛一抬:“怎么,也想让我当你爹?”
“如果你非常想的话,也不是不行?反正你每次都给我们抄作业,这本身就相当于再生父母啊!”寸头说着,混不吝地嘿嘿一笑,当即改口,“雨爸爸,元旦的作业,记得多多关照儿子一下!”
“……”璩多雨忽然息了声。
他定定看了一会儿寸头,直看得对方茫然挠头,才嫌弃至极地转开头。
“没脸没皮。”
寸头完全不以为忤,乐颠颠掏出漫画,准备安分几分钟,以应付逐班检查、马上到这边的学生会成员们。
看了两页,眼看学生会的队伍刚转到下个班,他又忍不住扭头,闲不住嘴巴地没话找话。
“雨哥,雨哥雨哥——哎我是说,你这回假期不出去打比赛吗?元旦了,应该很多地方都很热闹吧。你不去啊?”
璩多雨把写满了的演算纸翻过一页,背面翻上来,转到下一题,眼皮都没掀:“打啊。市里比赛挺多,我们把时间安排紧凑一点,三天两夜算满,能打满两个地方的场次。”
寸头吃惊:“不对啊,那咋没听你说这事?之前你去打比赛,不都总发愁喂猫的事吗——你家猫跑丢了?”
“你家猫才丢了。”璩多雨好气又好笑地瞥他一眼,旋即收回视线,声音沉而低,“……不用找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长一段时间内、最起码最近,应该是都不用再特地找人来喂猫、……和璩知花了。
……